晚霞镇的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橘红色笼罩着,不分昼夜。
这个时间点,黄四毛和往常一样,正在清点自家小店的库存。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杂货店,老板叫黄大毛,不过大家更习惯叫他重阳节。
重阳节不是重阳节生的,他和他其他三个兄妹生在大年三十。关于他为什么叫重阳节,流传最广的说法是:重阳节在他八岁那年,把当时的继父,这家杂货店的老板乱刀砍死。
那个畜生想要对他妹妹四毛动手动脚。
黄大毛的奶奶去世后,妈妈就带着他们四个从人界来到了晚霞镇——一个鱼龙混杂三不管的地方。只要有金子,你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除了规则。丛林法则就是规则。
妈妈改嫁的唯一条件,是接受他们四个拖油瓶。这个条件只有当时的继父答应了。不过黄大毛一直都知道,这个家伙不怀好意。他也一直在准备着,时刻提防着。无论那个家伙表现出的怎样的善意。
结果证明,黄大毛这孩子天生适合在晚霞镇生存,他能感知危险。
在那只手差点碰到四毛的时候,黄大毛趁其不备,干净利落地干掉了他。那天是重阳节,从此黄大毛成了重阳节。
这么多年来,周围的邻居走的走,换的换。只有这家黄记杂货,始终屹立不倒,稳如泰山。
四兄妹中,沉稳冷静的大哥重阳节常驻晚霞镇,守着大本营;其余三兄妹分别在三界负责自家的出货与供货。腹黑狡猾的二哥黄二毛在人界,颇具江湖气的三哥黄三毛在冥界,细心善良的妹妹黄四毛在天界,月末的时候才会回家帮忙盘账。
这次因为人界的特殊情况,她提早回来了。
“七彩琥珀还剩两块,金苹果还有半箱。这两个是上个月卖的最好的产品,下次进货要多进一些。另外……二毛说最近人界出了瘟疫,长生糕的出货渠道暂时断了,短期内卖不动,叫我们这段时间别进了。”黄四毛一边整理货单一边跟重阳节说。
“瘟疫。”一直在抽烟的重阳节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妹妹四毛,用强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直觉告诉他,这事很危险,并且和半个月前被他送走的那人有关。
“不仅是出货渠道,连饼干、汽水这类普通产品的供货渠道也出了问题,不过我们年前囤了一大批货,仓库里面存货充足,应该够再撑一段时间。”四毛想了想,解释道。
“你本来没打算跟我说这事。”重阳节用的是陈述句。
“嗯。”四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不要跟三毛学报喜不报忧。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一家人没什么好瞒着的。”重阳节平静地说。
不同于其他兄妹。黄三毛是个讲义气又莽撞的家伙,这意味着,他有很多朋友并且总是闯祸。闯祸了又不跟家里说,经常在外面被打的半死不活。
但是四毛知道,三哥只是不想让已经很辛苦的重阳节担心。
“那你昨天收到那封信之后,房里的灯一夜都没关,我问你你又不说。”四毛不高兴了。
“时机成熟我会说的。”重阳节把烟灭掉。
盘完货,两人坐在店门口的石阶上,看着晚霞镇万年不变的天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上面情况怎么样?”重阳节问。
“就那样。”四毛说。
“穆家那小子被老三揍了之后,还有找你吗?”重阳节问。
“没了。”四毛说。
“金苹果是舶来品,卖的只是一时的新鲜,我尝过,就跟人界的蛇果一样,好看不好吃。”重阳节说。
“哦。”四毛说。
“你能不能别生气了?”重阳节有些无可奈何,每次四毛生气的时候,和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她性格很好,极少生气,可是一旦生气,就是一幅对方欠自己一屋子金子的样子,脸又臭又冷。
全家都怕她生气。
妈妈去世之前特地嘱咐过兄弟三人,不要惹妹妹四毛生气,女孩子生气对身体不好。
“哦。”四毛说。
“写那封信的人,我们家欠他一个人情。”重阳节只能坦白。
“哦……嗯?我们家还欠别人人情?”四毛不再生气。
重阳节是个很讨厌欠别人人情的人,他宁愿多付一些金子也不愿意欠人情。而二哥做生意又总是喜欢让别人欠他人情。
所以四毛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家欠他人情。
“听说是我们才出生那会儿的事情。那天妈差点难产,奶奶连夜找了一个稳婆接生,救了妈和我们四个。后来稳婆的儿子出事了,奶奶找那人救了他。人情就转移到那人身上了。”重阳节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稳婆的儿子出什么事啦?”四毛继续问。
“和这次一样。瘟疫。”重阳节说。
重阳节和四毛正说着,门口来了两个人。
“请问,这里是黄记杂货吗?我们是伍先生介绍来的,我想找一下重阳节,麻烦啦。”
来人是史文叶和妙果。说话的是妙果。
“进来说吧。”重阳节看了一眼他们,招呼道。
与此同时,晚霞镇的界碑处站着两个人。
镇子里常年人声鼎沸,赶路的,叫卖的,逃命的,躲债的,络绎不绝。
倒是没人注意到这两个人。
“好多年没来了。”伍先生摸着界碑感叹道。
画面倒回几天前。
玄音看着沙发上坐了一排,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
赖在店里打工的曹成,上面调过来的卓阳,还有年前自己邀请来的余洋,再加上店里本来就有的少白。
“这次出差,少白不用去了,你另外有任务。曹成也不用去了,给我留下来看店。”玄音说。
太阳穴跳归跳,任务还是得一项一项分配好。
“我也想出差。”曹成第一个反对。
“我是老板我说的算。”玄音不容反驳地拒绝了。
“我们去干嘛?”余洋第一次离开家,像所有第一次走上社会的小伙子一样,他对一切都很新奇,坐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地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玄音没透露。
“妙果不去吗?”乖宝宝卓阳实在没忍住,提问道。自从知道自己能留下来之后,他变得愈发沉默乖巧。他知道,玄音若是想动用关系踢走自己,并不难。
“不去,她有别的任务,已经提前走了。别再问了。”玄音直接地说。
还好隔壁那个卖玉石的因为在家隔离没复工,不然看到自己突然多了这么几个风格迥异的伙计……
玄音想到隔壁热衷八卦的张老板,很是头疼。虽然只在正文里出场过一次,实际上平日里这位可没少来串门子。
画面回到此时此刻,晚霞镇。
界碑处站的正是暗中跟着保护妙果的伍先生,和另有任务的少白。
“重阳节为什么会欠你人情啊?”他身旁的少白开口问道。
“还记得史文叶的故事吗?重阳节他们四个就是当时差点难产的四只小黄鼠狼。救稳婆儿子的药是我问冬瘟要的,他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伍先生拍拍少白的肩膀:“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