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非被自己的父亲关在了房间了,下了死命令,他不允许踏出左苏公馆一步。
这三天,除了按点送餐的佣人,他几乎与外界隔绝了。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阳光,原本富丽堂皇的卧室,此刻阴暗的像地下室一般。
满地的瓶瓶罐罐,房间里的空气,都变成了刺鼻的酒精味道。
认尸那天,白布揭开,那张认不出的脸,却穿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衣物,苏笙非犹如遭受了五雷轰顶,半响没有回过神来,他错愕万千,村姑怎么可能死!她不可能死的!
失控的情绪,无法面对的现实,他当众殴打了在场的警务人员,要不是被苏梓安和苏亦夏拦着,怕是会闹出人命。被打的警员至今还在医院,警察局局长碍于左苏家的情面,并没有追究,只是苏翔海这脸面挂不住,回来就将他关了起来,怕他再生出什么事端。
开始的暴躁反抗,无济于事,他开始变得颓唐,嗜酒,醉了醒,醒了醉,只有在意识模糊间,才能与那个女人交流。
她还在,一直在,多想再听她吼自己一声!
他的爱,就那么令人厌恶吗?因为表了白,她就要飞快的逃离?不惜送了性命?
男人又喝了一口酒,靠着沙发腿坐在了地上,他笑的惨然,那张放荡不羁的脸,眼角处,流出了一道透明的液体。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不适应的光亮,男人用手遮挡住了眼睛,他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根本分不清昼夜,这世界上的一切,好像与他已经没了关联。
进来的是王妈,她仿佛苍老了十岁,又多了不少白发,双眼红红的,明显是哭了许久,手里端着餐盘,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还有角落里那个不人不鬼的男人,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鼻子一酸,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微微仰头,吸了一下鼻子,忍住了。
“二少爷,你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吃点东西吧!”王妈将桌上未动的饭菜推到了一边,将手中的餐盘放下。
“给我酒!小可给我酒!”苏笙非醉的没有意识,并没有认出来的人是王妈,以为还是日常给他送饭的那个女佣人。
王妈看着他心里难受,小姐没了,少爷们一个个都一蹶不振,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收敛了情绪,走到苏笙非身边,用尽力气想将他拉起来,可他早已不是自己当年抱在怀里的孩童了,眼下已是一米六的男人,自己老了,他长大了,王妈根本拉不动烂泥似的苏笙非。
干脆走到了窗子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碍眼的光亮,凉嗖嗖的秋风,地上的男人打了个激灵。
半眯着眼睛,瞪着那个站在窗前的重影。
“出去!给我滚出去!”
随手摸到的空酒瓶直接砸了过去,他眼花,根本就瞄准不了目标,可这酒瓶子还是溅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谁都别理他!他不想见到光!他不想清醒!不想接受那个沉重的事实!
“村姑,我错了,你回来吧!”男人带着哭腔,神情悲悯,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王妈被扎痛的内心,再也忍不住了,她去到苏笙非身边,将他抱住。他冰凉的身体接触到了温暖,那熟悉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儿时,苏笙非不自觉的将头倚在了王妈的肩膀上,心中所有的压抑,伴随无声的泪水,浑然释放。
“笙非啊,小汐走了,她已经走的不明不白了,你不能再这样一蹶不起了啊!”
王妈一边流泪,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她没再尊称他少爷,在她眼里,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得知小汐的死讯,她整个人都昏倒过去了,可她不能沉溺在悲伤里,不然这些孩子要怎么办?
王妈的眼泪,沾湿了苏笙非的衣服,他浑噩的思绪,模糊间听到的话语,小汐走了!那个村姑走了!对啊,她已经死了,她躺在那个冰冷的太平间里,再也不会起来了。
她走的不明不白!是!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走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谁能那么狠心对她痛下杀手!是谁害死了她!他要让他偿命!
突然瞪大的双眸,瞳孔里填满了恨意,是谁害死了村姑!他要让他血债血偿!
被抱着的身体,突然僵硬,王妈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怀里男人的表情像极了撒旦!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让人感到恐惧。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半天都没有动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笙非?笙非?你不要吓王妈啊!”王妈慌乱,惊恐的看着他。
男人偏过头来,看着王妈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他竟然伸出了手,将她的眼泪擦去。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村姑死的不明不白的!”
男人每个字都咬的极重,那溢出来的仇怨,与空气中的酒气凝结在了一起。冰冷的眸子里,只剩下吞噬的n,不管那个人是谁,哪怕是下十层地狱,他也要亲手宰了他,让他给村姑偿命。
王妈慎慎的看着他,脸上的错愕,都来不及收起。他好像清醒了,又好像更不清醒了,整个人就如脱胎换骨般,换了一副模样,那陌生嗜血的气息,让人汗毛颤栗。
苏笙非将王妈扶了起来,又如机器人一般去了餐桌前坐下,放置在台面上的碗筷,被他拿起,精致的菜肴,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
机械的咀嚼,玉盘珍羞他却食之无味。他不能倒下,他要替村姑报仇,所以他需要体力,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
苏笙非胡子拉碴,一身也邋遢的不像样子,他坐在那,吃的很卖力,像是在执行一份任务。
王妈看在眼里,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比醉生梦死强些吧!
她一声感叹,拿起笤帚开始收拾这乱七糟的房间,这个算是清醒些了,小少爷呢?从昨天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大少爷倒是算正常,本来就话不多,现在也只是待在小姐的房间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这浅汐的死,对他们是带来多大的打击?
苏笙非一顿饭的功夫,王妈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了。飘荡的窗帘,带进来的光亮,而对苏笙非而言,他的生命已再无光明。
他拿了衣物,去了浴室,无意一撇,镜子中的自己,满目疮痍,那个女孩的出现,带来的所有温暖,彻底的荡然无存。
只是,她没有死,哪怕这个世界上再也寻不到这个身影,他的心里,也始终为她存有一个无法撼动的位置。
浴室哗哗的水声,清洗的不仅仅是污垢,内心的洗涤,某种想法的滋生,彻底丢掉了所有的玩世不恭。所有伤害到左苏家的人,他不都会让他们有任何的好下场。
苏笙非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又一次经历了一次情感上的重创,除了那年母亲去世,掉过眼泪,白浅汐是他这一生,唯一让他落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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