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娘躺在床,一旁的丫头打开窗户,夕阳的光柔和的洒在她脸。她素日穿衣装扮端庄大气,此时卸了钗环,一张小脸,原来也不过是个孩子。
“王爷心里有别人,妾身也知道,只是妾身恪守职责,管理内室,努力做个合格的秦王妃。”
秦王点点头,温和道:“你做的很好。”
六娘脸泛着一种骄傲的色彩,随即又慢慢暗淡下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娘家势败,我却是秦王妃,想必是命不久长的。”六娘顿了一顿,又说道:“只是我没想到动手的是四娘,虽然她平日对我多有怨恨,只是杨家落难之际,本以为我们姐妹能相互扶持,同仇敌忾,没想到她倒是傻,白白做了他人刀枪。”
秦王点点头:“你放心,我会杀了她的。”
六娘凄然一笑道:“王爷,我一死,她便是杨家全部的希望,还求王爷给杨家留一条活路。”见秦王没有说话,六娘低声道:“祖父虽然辞官,可朝中到底还有不少门生,王爷留着她,也是安他们的心。”
秦王看着她:“那就再让她活十年。”
“十年?”六娘不知道是宽慰还是愤恨,像是自言自语:“十年应该够了吧,我杨家儿郎应该也能起来了。多谢王爷。”窗外一支桃花斜斜横过窗户,杨六娘盯着那花,悠悠道:“奶娘总说,女儿十八一支花,再过两天便是我十八岁生辰了,我竟是熬不过去了。”
秦王也看着那株桃花,不说话。
六娘突然一笑:“从小大家便说我持重知礼,其实我从小就喜欢看戏,待我头三之日,王爷给我叫一个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唱一天吧。”
秦王点点头:“好。”
杨六娘的眼神慢慢涣散,声音也渐渐便小:“王爷,我好冷,你抱抱我吧!”
秦王走前,用手将被子掖了掖,柔声道:“六娘,不要怕,人,都是会死的。”
尽管任遥说了杨六娘身体情况,但薛可听到秦王妃薨的消息还是吃了一惊。
太子尚未回京,孙管家将东宫的丧仪给薛可过了目。薛可点头后又留下单子细细看了一回,王妃的荣耀也不过是丧仪重几分罢了。而玲珑阁那边传来的消息虽不明确,但隐隐提到杨四娘前几天被软禁在王府内。
薛可沉思,她心里猜测杨四娘的软禁怕是和任遥的手段有关,但杨六娘的死又会给她带来什么转机呢?
果然,秦王妃的头七仪式杨四娘还是出来主持了,毕竟是王府品级最高的侧妃,又是王妃的亲姊妹,虽然杨家衰败,但终究余势尚存,便是面子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一时之间,杨四娘竟隐隐又回到六娘尚未入府的状态,只是杨四娘自己心里清楚,秦王对她怕是没有一丝情分了。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动了秦王妃,不过是因为她碰了他的禁脔,而那个人,经过她的确认,真的居然就是薛可!她真是好大的胆子,苟且偷生的人,还敢闹出这般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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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办丧事,任遥作为暗帮帮主,虽然没有在台面帮忙,但内里的事情更是繁杂。任遥回到家已经月中天。仙姑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面如银月,身子也丰满了许多。见她出来,任遥忙摆手道:“我刚从那儿过来,你远着点,我洗过澡换过衣服再进屋子。”
仙姑温婉一笑:“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却也住了脚,看着他。
“到底有些阴气,别吓着我们宝宝。”
“对了,今儿门房报说有人拿着一块玉佩找你,听说你不在,又走了。”
“什么?玉佩?”任遥忙急着喊道:“人呢?让他赶快过来回我!”
“什么事值得你急成这样?”
任遥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次跟你说我见了谁?”
“你说是?”仙姑捂了捂嘴:“你说是她?她怎么不进来看看我?”
任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怕是有什么急事!”说到这又着急起来。
门房已经一路小跑过来了:“爷!”又将今日之事细细禀报了一遍,说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高高瘦瘦的,拿着一块帕子,说是要见任帮主,得知帮主不在就急匆匆的走了。
“你可见到我玉佩了?”
“小的没见到,那姑娘听说您不在,就收起帕子了。小的也是从形状、材质猜测是块圆形玉佩。”
任遥还是着急:“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那人摇摇头。
仙姑见任遥着急,不由问道:“你别着急,再想想,那姑娘还说了什么?”
那人突然道:“那姑娘临走的时候说了句,怎么办,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赶到永和楼。”
“永和楼?”仙姑狐疑的看了看任遥。任遥也陷入沉思,让门房退了下去。
“永和楼名义是座酒楼,但暗地里是郡主府的产业,郡主和时郡马一向中立,她怎么会去那?”
任遥也不解的摇摇头,继而又道:“不管如何,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别着急,这段时间你也一直在关注她的消息,倘有事情发生,你早就收到消息了。”
任遥听她一说,心里稍稍安定些,顾不换衣服,道:“那我看看就回来,你先歇息吧,可能没什么事。”
仙姑心里只觉得有些不安,又说不出来。肚子突突的有点抽疼,皱了皱眉道:“遥哥,你小心些。”
任遥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的,怕是那丫头遇到什么烦难事情了。”他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摸仙姑的肚子,果然胎动有点厉害。
“儿子,爹爹去看看你姑姑,你在家乖乖的,别淘气,不许累着你娘。”
仙姑勉强笑了笑:“好了,你多带几个人去看看。我在家等你。”
任遥点点头,起身离开院子。
然而仙姑等了一晚也没有等到任遥。
第二天一早任遥带去的几个兄弟都回来了,任遥仍然没有回来。
仙姑的太阳穴不停的跳,肚子也紧绷的厉害,但仍然端坐在客厅,等着各路搜寻消息。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有兄弟抬回了任遥的尸首。任遥常用的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心口,血迹已经干涸发紫。
仙姑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