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一连熬了几天的夜,每日睡觉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还通了宵。前一日晚上又吹了风。于是,在今日早上,葛少秋见千叶迟迟没下来,上去敲门的时候,发现千叶发烧了。
千叶被葛少秋喊起来,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因为风寒头疼欲裂,听葛少秋说话也嗡嗡作响。
“你这样还是不要去早课了吧。”葛少秋叹了口气道。
千叶昨日没背出来书,今日又不去上课怕先生怪罪自己。她抬手摸摸额头,又摸摸葛少秋的,对比一下道:“没事,我感觉不太严重。”
不太严重吗?你听听你的声音!沙哑到只剩气音了啊!葛少秋心道。但他张口说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先生今天恐怕还要抽背,你还记得你昨天背的书吗?”
“我记得啊,我记得开头是……”千叶哑着嗓子,想要背书,结果脑袋昏沉又卡壳了。
“你可好好养病吧,千万别去了,先生那边我会说明的。”葛少秋不由分说,把千叶按回了床上,顺手盖好了被子。就千叶这样子,今天在被先生抽到,指不定又背不出书来。若再被罚抄,被她母亲看见千叶这副可怜模样,肯定又会让他帮忙,他可不想再抄书了。
“那你要帮我把罚抄教了。”千叶对葛少秋说道。她可不想被先生当做是个贪玩又不知悔改的人,虽然罚抄她偷了懒,但那是情非得已,而且她得向先生表明,她读书的态度是端正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葛少秋关上千叶的房门道。
葛少秋走了有一阵了,千叶躺在床上,头晕、耳鸣、喉咙痛,却还在认真回忆昨天背的文章。
千叶想了一阵,总算是想起了文章的开头,她把文章在心里默背了一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我就说我背了嘛,没可能会忘。
“今日千叶怎么没来?”见葛少秋一个人来上早课,岳峰问道。
“她熬夜罚抄,吹了凉风染上风寒了。”葛少秋道。
“这样啊,那小姑娘平时看着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说病就病啊。”岳峰说着,也不觉得很意外,春天嘛,天气忽冷忽热生病也挺正常。
上早课的先生,抚着雪白胡须上了讲台,往下一扫视。
嗯,那丫头人呢?我昨天让她罚抄今天就敢不来上课了?果然,我看人不会出错,那丫头的眼神一看便是个有反骨的。老先生抚摸胡须的手微顿,又做回平常姿态翻开了书本。
上完早课,学生都准备回去了,先生原想问问葛少秋。结果葛少秋没让老先生问出口,自觉的留了下来。
“先生这是千叶抄的书,她生病了所以没来早课。”葛少秋将一沓纸交给先生道。
先生接过那沓纸,一张张翻看了道:“有两遍抄的不太好。”
千叶一共抄了三遍文章,那两遍是后抄的,那时的她太困了,笔都拿不稳,抄出来的字当然不好看。
“这……千叶发了烧,所以抄的不好看,先生能否通融一下。”葛少秋想了想,还是为千叶求情道。他好像总是为千叶求情,在严叔面前也是这样。
在岳家教书的这位老先生,性格和蔼但在教学上却是个严格的。他抚着胡子又看了两眼手上抄写的文章,皱着眉道:“不行,字不端,说明心态不端,抄写事小反应的却是大问题,不能不抄。”
好吧,千叶我帮过你了,你是注定了要自己抄写五遍的。葛少秋了解这老先生的性格,对他的话丝毫不感意外。
“那孩子既然生病了,可以宽松几天在交上来。”老先生为人还是通情达理的,他对葛少秋语重心长道:“你和那孩子说,这抄书啊,可练字亦可练心,一定要一心一意,端正心态,好好琢磨……”
“好的,先生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葛少秋苦着脸听完了这冗长的论调,恭敬道。
“唉,你知道吗?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老先生知道葛少秋不愿听这样的絮叨,但人到了年纪就忍不住想和年轻人说些道理,分享过去的事。
葛少秋一听这话头,便知道他一时是走不掉了,总不能打断老人家说我要走了吧,这样多不合礼数。
“先生这句话,严叔也说过一样的。”葛少秋硬着头皮接到。
“他一定也是在檀千叶那姑娘来的时候说的吧?”老先生笑着道。
“这……何出此言?”葛少秋不解的问道。严涛说他像葛方戟多是在教习枪法的时候,千叶没来时也常说,却不知道老先生何这样的想法。
“那孩子和你母亲很像,你母亲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老先生道。
“先生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葛少秋惊愕道。
“不算知道,只是见过几面,还是你父母成亲的时候。我当时恰逢岳家主赏光,一同赴了葛家的婚宴,在院中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你母亲,正在树下练剑。而且你母亲在未成亲之前,也常同你父亲一同出征,佳缘约莫就是那是后结下的。”先生抚着胡说道。
“我母亲会武?”葛少秋鲜少听父亲说关于母亲的事,在见到母亲后,母亲自己也对过去的事百般遮掩。
“你不知道?也对,这事鲜少有人提了,如果不是你母亲后来起了异心,或许也不会死。”老先生幽幽叹道。
“我母亲不是难产去世的吗?”葛少秋问道,听老先生的口气,她的母亲似乎是被赐死的。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葛家不愿明说吧。”老先生叹道,“你母亲是个聪明有才之人,若是能为池国所用……唉!”
老先生是岳家的客卿,多年来不爱权位,却爱治学,最是惜才。
“我看檀千叶那孩子,和你母亲很像,一样聪明。可她不是池国人,未必忠心,这正是我担心的……”先生娓娓道,“你和你父亲挺像,喜欢的人也是一个类型……”
等等打住!这是哪跟哪儿啊!葛少秋刚刚还在想母亲的事,这会突然就听到老先生扯到千叶身上来了,还说他喜欢千叶。葛少秋认真的摸着良心想了想,非常确定自己对千叶并没有男女之情。
“先生您弄错了,我对千叶并没有……”葛少秋想解释。
老先生意味深长的斜眼看看葛少秋,呵,他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情看不出来吗?这小子对那檀千叶就是和对别人不一样,这葛少秋除了有时给他那好兄弟岳峰求过情,什么时候给别人求过情了?
罢了,不过是年纪没到还不懂感情而已。老先生自顾自想到,接着往下说自己想说的话。
“檀千叶那孩子,比你母亲要好些,她年纪尚小,好好纠正,应该不会像你母亲一样……”
听了老先生的话,葛少秋想腹诽几句,又不知道从哪腹诽起。说千叶并不忠心的话,严叔也同他说过。千叶虽不是池国人,可她年纪尚小,心思也不坏。葛少秋不明白,他们对千叶的偏见究竟从何而起。
还有母亲的事,我该回去问问母亲吗?葛少秋想到。依母亲对过去之事的千遮白掩,他觉得即便逼问母亲可能也会告诉他真相。
这位老先生虽然德高望重,但只是在育人方面,与朝堂之事可能听到些风声,但应该不是全部真相。
别的葛少秋不了解,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池国朝廷确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娶个生有异心的女人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