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忍不住微笑,但又的确意外于木然的爽快。
他怎么能那么坦然地离开这儿?
这儿有他的事业,有他弟弟,或许,还有他的朋友,那么稳定的人生,他不是非走不可的。
饭后,单清风拉着蔚娆楼说服蔚娆同意蔚清出国留学去了。
而留下来的蔚清一眨不眨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木然。
他岿然不动,任她打量。
“你在我爸爸手底下做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公是公,私是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句话,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蔚清没恼,反而更觉得:“你真是比你小时候有意思多了。”
他微怔,过了会儿才说:“我小时候……是不是很难相处?”
“你现在也很难相处。”蔚清想了想,“你的心,被你保护得很好。”
木然垂下眼眸,敛下一片孤独的阴影。
“好不好相处,跟这个人有没有意思是不一样的,你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只是从来都不好相处。”
蔚清往后一靠,不急不缓地继续:“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痛快?”
木然抬头,知道她在说什么,静了会儿,说:“我也渴望去多点儿地方历练自己,而且我相信我自己,我能在这样的年纪,走进单氏,并在单氏站稳脚跟,我也能在美国的分集团站稳脚跟。”
还能照顾你,还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个我们都陌生的地方,他想要那样一个不被打扰的世界已经很久了。
而且他觉得,他现在已经比平常人,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了,比如她的同学。
他比她现在遇到的那些男生早一步走社会,早一步成熟,固然是他家境的落难,可祸福相依,这不幸如今化为了他的幸运。
他在努力,从未停止过。
他在等,等自己真的已足够有资格,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愿的那一天。
在这期间,他们既然已经遇到了,他不想再与她不再联系。
非常官方的说法,非常狡黠的心思,蔚清感慨道:“你真的长大了。”
他去美国是明智的选择,既能历练自己,又能照顾司的女儿以博得司的好感。
这个聪明的男人,能在这个年纪成为他爸爸的人,她现在只觉得理所当然。
她有点怅然,却说:“我爸肯定会说服我妈的,你要提前做好准备,比如,跟你的圈子做短暂的告别。”
“放心。”他声音低醇好听。
她撑着下颚,失落地看着他,见他眉眼不动,突然喊了一声:“木然。”
这一声,莫名像破空绽出的一丝光,惊动了他的灵魂。
木然抬起头,望着她,神情微柔:“我在。”
蔚清轻声道:“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
“我很爱闯祸的,你会不会凶我?”
“……”
“木然,你会像我爹地一样禁止我现在谈恋爱吗?”
木然张了张口:“学业最重要。”
蔚清笑:“你可终于说话了,真不容易。”
木然面无表情,耳后根,却悄然发红。
“我们是同龄人啊,爹地不理解我也就算了,你也不理解我。”
木然皱了皱眉,郑重地看着她:“你有喜欢的人了?”
蔚清理了理头发:“没有。”
木然无语,心底不知为何一沉:“那么爽快……那还优柔寡断地讲早恋。”
“爽快的时候讲早恋嘛,不爽快的时候那是已经恋了好吗!”蔚清嘻嘻一笑。
木然没理她。
蔚清却偏要缠着他说话:“木然,木然,木然木然!”
木然无奈地看着她:“有话就讲。”
“你不同意我谈恋爱?”
木然坦然道:“嗯。”
“为什么?”
“学业最重要,而且你以后会遇到更多优秀的人,没必要把感情那么早的消耗在不成熟的男同学身。”
“可是到了美国,十八岁不算早恋啊!”
他接得流利:“到了美国你也是中国人。”
蔚清啧了一声:“你现在又变得没意思了。”
木然半分不让:“除非你爹地同意,那我也不会再说什么。”
“我爹地,我爹地,你什么都听他的啊!”蔚清摸着下颚一笑,“不就是因为,他是可以提拔你的人吗。”
木然黑眸微沉。
蔚清说:“那我可能是你未来的司哦,你要不要先讨好我一下?”
木然抿住了薄唇,冷沉默的一条线。
蔚清审视着他,慢慢推开椅子,朝他走了过去。
她停在了他的背后,按住了要跟着起来的他。
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她微微一笑,弯腰附耳:“这就生气了啊?其实我告诉你,覃叔叔家就在美国,我到了那里不会没人照顾的,是我跟他们说我要你跟着去的,我也可以跟他们说我不要你跟着去,那么你就失去了去海外历练的机会,也失去了讨好我爹地的机会哦!”
木然目视前方:“你到底想怎样。”
蔚清望着他冷漠的侧脸,眼中的玩味儿渐渐褪去,“不许阻止我谈恋爱。”
木然薄唇轻启:“不可能。”
蔚清笑:“你得罪我有什么好处。”
木然张了张嘴:“原来你要我去,是为了让我给你打掩护。”
蔚清声音很甜:“对呀。”可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显然他猜错了。
如果他转回头看一看,就会看到她此刻的眼神里,充满了失落的思念。
但他还是猛然转过了头去,因为她的那两个字“对呀”,对什么对!
他漆黑的眼里簇着燃烧的火光,转过头去,却被他们之间的负距离,无声地浇灭了。
蔚清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
靠他耳朵靠得又近,他这抬起下巴一回头,猝不及防地,就与她的唇相碰住了。
而她毫无防备,听着失控的心跳声……
两个人怔怔地对望。
那么近,那么近。
蔚清抬手抚住了他的眼睛,木然呼吸乱了,脑袋里一片空白,悄悄攥起了拳头,条件反射闭了眼睛。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扫了扫他的睫毛,慢慢退后。
她看着他紧紧闭着黑眸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想笑,随即她闭了眼睛,重新凑近,亲了他。
这一刻,木然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如灵魂出窍,脚底下都是飘的。
蔚清亲完笑出声,转身就跑了。
木然睁开了眼睛,看【app下载地址xbzs】到的就是她快活的背影,他难以控制自己的举动,就这么推开椅子,追了过去。
直到他心跳快得乱了节奏,从背后抱住她,他还觉得脚底下是飘的。
他觉得很不真实,他牢牢地抱紧了她。
蔚清笑不出来了,她没想到他敢追过来,她没想到他会抱住她,这和记忆里的他不同。
记忆里的他,只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她从未想过,他也可以那么大胆,也可以那么义无反顾。
“你别欺负我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侧过脸看到他红了的眼角,他就这么看着她,说,“我受不住。”
蔚清没讲话,仿若失魂。
“我知道你怪我。”他没放开她,就这么抱着她,向她阐述,“从听到你弟弟说你要折磨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这位高智商的小仙女,没忘记七岁那个讨厌的木然。”
“我知道你要折磨我。”
蔚清将后背靠在他的胸膛,轻轻问:“你给吗?”
“我给。”他下颚搁在她的头发,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他说出自己的受不住,“你要怎么折腾我都行,就是别拿感情骗我。”
“……就是别骗我,说你还喜欢我。”
蔚清忍不住闭了灼热的眼睛。
木然慢慢地放开了她,垂下了手臂,错过她身边,一步步走远,走出了单家。
蔚清默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七岁的木然,七岁木然的真心,她尚且都看不到,何况现在十八岁,就已经比同龄人快走了很多步的木然呢?!
她不敢再相信他了。
她只敢玩味儿地对他,仿佛真心对她来说,也可以可有可无。
最终不出蔚清所料,妈咪被爹地成功的说服了。
她回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蔚风,微怔,接通就说:“都晚九点了,你还不回来!”
“姐,我经常来的夜吧,你要折腾的那个人现在跟人打起来了呢,你要不要来欣赏一下他的惨相?!”
“你说什么!”蔚清想都没想走出了屋子,“你还不去帮他!”
“嗯,我看他挺行的,我甚至还期待那些人能揍到他,不然你来了怎么看他的惨相?”
对这个冷无情的弟弟,蔚清没话好说,掐断了电话就冲了出去。
蔚风站在二楼的走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一楼木然一个打六,笑了笑:“真是不简单啊,让我姐那么慌……”
哪儿能真等姐来了看他这副冷眼旁观相然后来收拾他啊,蔚风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下去了。
一身贵气的公子出现,他们都认识这是哪位。
一楼立刻没声儿了,静若无人之境。
蔚风弯唇讽刺道:“继续敲锣打鼓啊,继续鼓掌叫好啊,人家打得越厉害,你们唱得越嗨,怎么着,我一下来就给你们冷了场?我是冷场王么。”
“您不是,您当然不是。”有人来巴巴讨好。
蔚风余光一瞥,看到木然宠辱不惊地站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他自个儿为了打架扔在地的西装,也不嫌弃,往一套,又坐下去喝酒了,整个一旁若无人的拽相,怪不得人家要揍他。
他笑着走了过去,往身边一坐。
僵着那儿的几个混混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一伙儿的啊!”
木然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混混脸色更加难看了:“你们等着!”
转身就走了。
他们看这阵仗,就知道这个地盘,是有钱人的。
在别人的地盘,他们甩不起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西装社畜,他们路过顺两瓶酒,这人也只会为了安份守己不惹麻烦,选择忍让,没想到居然冷无情到直接从沙发蹦起来,跟他们干!
身手居然还那么好!
当时他们就后悔了,可无奈周围起哄,为了男人的面子,只能打起来。
蔚风在二楼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这些混混仗着人多,仗着长得丑,先来手脚不干净地招惹这小白脸的……不,是未来的姐夫!
看起来是真无害啊!
蔚风的目光不自觉往木然脸照顾,皮肤真白。
木然瞥了他一眼,顿住。
蔚风回过神,勾唇一笑,有点看好戏的意味:“待会儿我姐就来了,你再等会儿。”
木然哑言:“你……”
“对,你今天碰我算是你不幸运,我今天碰你打架算你运气差,然后我姐已经通过我的陈述,知道了你的惨境,她应该已经在美救英雄的路了,不用谢我,我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天使而已!”
木然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他的弟弟木宁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就走:“这地方不适合她来,我去门外等她。”
蔚风啧了一声:“你还真是赶着去挨骂啊!”
木然像没听见一样,停都没停一下。
蔚风只好悠悠荡荡跟去,一出门,夜里冷风扑面而来。
他笑:“不,你不是赶着挨骂,你是出来散一散你的一身酒气的,为了能让我姐少骂你一点。”
木然不置可否:“都有。”
蔚风啧啧:“你段位挺高啊,难怪,让我姐对你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当年你主动地做了第一个离开她的人,我看不见得是你真的不愿意和她在一起玩儿,说吧,里头是不是也有为了叫我姐记住你的成分?”
木然垂下眸,冷风吹得他很清醒,他清醒地应了一声:“有。”
是,有。
他们背景不一样,他们怎么可能做的了朋友。
不说外界,他自己就很自卑,他自己就有心魔。
与其在一起伤害失控的产生,不如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她做她的仙女,他做他的凡人。
他先离开,总比以后她认知到他们的差距,跟他决裂的好,这样她还能多记得他一点,或许。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爬那九重天,获得陪伴她的资格,他从未放弃过。
命运眷顾他,她真的没忘了他,这让他倍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