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敛右叫了管家备车。
随后牵着温月白,走出了房子。
“他怎么出车祸了?”
没得到答案,乔敛右回头看了温月白一眼,见她呆呆的,叫了一声。
温月白猛地看向他,像才回过神一样:“他……是为了来找我,在路出了车祸。”
乔敛右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他沉下一口气。
真的欠了债了。
打开车门,一起坐进去后,乔敛右说:“这跟你没关系。”
温月白反问:“那跟谁有关系?”
乔敛右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他出车祸是因为我不放你走,你一直都要求回去的,因为我不放人,所以他才在找你的路出了这种事。”
温月白诧异地看着他。
“……该愧疚的人是我,罪在我身,跟你无关。”
乔敛右微微一笑:“知道吗?”
温月白点了点头,目光微深,可是乔敛右,你不懂,你不懂伤害了他的,不全是这场该死的车祸,也不全是你出现了,其实是我,是我一直在伤害他。
是我企图通过他认命,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却失败了。
是我企图借他,而断了自己对你的想念,可还是失败了。
灾难不是突然发生的,是这几年来,一点一点早就积攒的,只不过,终于爆发了。
原罪,是她。
从来都是她罢了。
他们很快到了医院,还没进去就碰到了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吴玉。
吴玉看见乔敛右,对温月白投去一个责怪的眼神,低声说:“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温月白:“我……”
乔敛右淡淡地打断:“是我要跟来的。”
吴玉冷笑一声,偏过头没搭理乔敛右。
温月白担心地问:“景图怎么样了?”
吴玉说:“断了一条腿。”
温月白退后了一步。
吴玉看着她:“他最近情绪非常不好,你最好别再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更不要说让他看叫乔敛右了。”
乔敛右说:“是断了还能长?还是……”
吴玉深呼吸一口气,叹道:“是要做假肢了。”
乔敛右僵住,慢慢看向了温月白。
温月白面无表情,转身缓缓地走到了墙壁边儿,靠在了面,静默无声。
吴玉低垂着眸:“他现在睡着了……”
顿了顿,吴玉咬了咬牙,心到底是偏向自己妹子的,“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这时候就销声匿迹好了,否则,有你们受的。”
温月白的眼泪滚烫地灼伤了她苍白的脸颊。
她低下头,“那他呢,他受的,谁来还?他就白白受罪了吗。是我的错,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勉强自己,我不该那么自负,以为自己只要想重新开始就可以,这世总有一些自己控制不了的人和事……”
就像她想不到乔敛右会回来带走她。
就像她想不到自己竟然……竟然再次爱他,不,应该是,从未停止过爱他。
就像她居然在怀孕了以后,开始肖像他们也可以幸福。
她本以为的,她都没有控制住,那些埋葬多年了的感情再次破土而出,一点都不比乔敛右理智,甚至要比乔敛右更疯狂。
直到她的疯狂,害了景图……
温月白呵了一声,靠在墙慢慢蹲下去,为什么断掉一条腿的人不是她呢,该是她的啊……
乔敛右面色一变,看到温月白这个样子,莫名地想到产前抑郁症五个字,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伸手拽她从地站起来,随后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会好的,我在呢,一定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不逃,不躲不避,我跟你一起面对,你别怕,好不好?!”
吴玉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叹了口气。
“我不怕。”温月白的下巴搁在乔敛右的肩,眼神悲伤地看着病房关的门,慢慢说了一句话:“罪人不配害怕。”
乔敛右感觉心跳都要被她叫停了。
他●app下载地址xbzs●一言难尽地看向那道紧闭的门,怎么办,他想一定会找出办法的,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她要好好的。
温月白看起来太虚弱了。
吴玉犹豫着,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乔敛右强势地抱起了温月白,看了他一眼:“我带她回酒店。我们不会走。你可以试探一下景图,如果他要见我们,随时都可以,他要什么,尽管提。我能办到的,都会给他办。”
顿了顿,乔敛右说:“哪怕是赔他一条腿。”
吴玉:“……”
温月白也看向他。
乔敛右低头,凝望着她,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转身大步离开了医院。
吴玉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到一阵唏嘘。
乔敛右……
原来不是报复啊……
所以……
他们是互相念了对方五年吗?!
吴玉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之前,乔敛右订婚是什么鬼?
要不是有这一出,他觉得温月白也不会和景图走到订婚这一步……
因为温月白其实比谁都倔。
只是不说罢了。
可她这些年不言不语的不亲近,他,苏贺,景图,哪一个不是看在眼里的?!
只有景图,明知她心里有头虎,偏偏还要凑去。
吴玉摇了摇头,等开水去了。
乔敛右把温月白带到了酒店的房间里,他给她盖了被子,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产前抑郁症吗?”
温月白嗯了一声:“你担心我会……”
乔敛右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温月白努力地笑了笑:“我已经对不起景图了,不能再对不起你了,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孩子出事的。”
乔敛右抬起头,苦笑:“温月白,你可以对不起我,孩子没了可以再要,我怕的产前抑郁症,不是怕会伤害到孩子,我是……”
他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是怕它会伤害到你。”
温月白无言。
“另外,你谁都没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景图,和你,是我……”乔敛右似乎对认错不太擅长,停了停,想了想才继续说下去,“是我太霸道了,为了自己,打破了你们的人生规划,是我用一个堪称暴力的方式带走了你,我应该温和一点的,可是我回去的时候你们已经快订婚了,我就乱了,急了……”
温月白坐起身,抱住了乔敛右。
乔敛右微怔,闷闷地说:“对不起,温月白,几年过去了,我好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月白闭了眼睛,这一刻放空了脑袋:“我爱你。”
乔敛右:“……”
他在做梦吗?!
“不管发生了什么……”温月白说,“只要别再分开我们,我都认了。”
这是她第一次服软,说着这样的话,乔敛右闭了闭眼,竟觉心里滚烫,他听见自己用格外冷漠的声音说:“没有人……敢分开我们。”
知道她是情愿的,他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产前抑郁症成了乔敛右的心结,他不肯错过温月白的半点应激反应,把她带出医院后,又在听了她的甜言蜜语后,如果我爱你算甜言蜜语的话,他就好说歹说把她说困了,费尽心力哄她睡着了,他才吐出了一口气,睡觉减压,他深以为然。
至于要面对的事……就让他先去面对吧。
吴玉再次在医院看到乔敛右,不由得低吼:“你怎么又回来了?温月白呢?”
“我哄她睡了。”乔敛右说,“带我去见景图。”
吴玉脸色难看:“你要做什么?”
乔敛右脸色平静:“给他消消火,他这个火一天不灭,我一天不会放心温月白来跟他见面。”
微顿,乔敛右看着吴玉:“你应该很清楚,孕妇不能受刺激,温月白自己出了事儿温月白不会怎么样,但是孩子出了事,你想想,温月白会怎么样?”
吴玉说:“这对她来说就是坎儿了。”
“还会成为她的噩梦,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种。”
乔敛右说:“但在我这里,恰恰相反,孩子怎么样听天由命,温月白绝对不能出事,她如果出事了……”
吴玉条件反射地问:“怎样??”
乔敛右笑了一下,却转瞬即逝,目光更凉:“我会让,让她出事的那个人,一辈子活在噩梦里。”
吴玉张了张口,却也觉得这事儿乔敛右做得出来,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做不出来?!
温月白却一直是一个克制的人,怎么看了他……
他无奈不已:“人家断腿已经算是个噩梦了……你可以见吴玉,但是对人家不要那么强硬啊,人家吴玉也不容易。”
乔敛右跟在他后面走,啧了一声:“我真的是来给他消火的,他要打要骂还是要条腿都行。”
吴玉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不是太狠了?”
乔敛右笑:“不你说他不容易?!”
吴玉摇了摇头,冷声道:“你赔条腿也没用,他的腿也不可能回来了。”
乔敛右说:“他自己车速过快找撞……这里头固然我们不能剔出去,但他自己是不是也有一点原因?”
吴玉叹,不说话。
“如果每一个失恋的人都像他这样……”乔敛右弯唇讥讽,“那这世恐怕没几个完人了。”
吴玉瞪了他一眼。
乘电梯的时候,乔敛右继续说:“我又不是没失恋过,他要是过一过我的人生,我估计他现在要在精神病院了,想想当年我和温月白分手的时候有多惨。”
吴玉无奈地看了乔敛右一眼:“你行了啊,还能不能好了。”
乔敛右叹了口气:“大概是,不能了。”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竟都找回一些曾经的熟悉感了,看到对方也觉得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在电梯开了的时候,一起走了出去。
站在病房门口,吴玉说:“要不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头吧。”
乔敛右:“不通知他一声?”
吴玉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这个时候是醒着的……就不了,你直接去吧,他的心理素质也还可以,人家是心理医生呢。”
乔敛右呵了一声:“看不出来。”
吴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还真是情敌相斥吧……
可人家都这样了,乔敛右能不能少一点嘲讽,多一点友爱?!
事实是大概不能了,因为这样就不是乔敛右了。
房门推开又关,病床的人抬起了头,看到乔敛右,景图剧烈的喘了一口气,脸色更差劲了。
他又往门口看的时候,乔敛右说了一句:“温月白没来。”
景图眼眸暗淡了。
乔敛右坐在沙发,看着他这个样子,想了想说:“放手吧,她不爱你,你不如想点实际的,比如……要点补偿?!”
景图恶狠狠地瞪着他:“滚!”
乔敛右说:“我是真心的,你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
景图笑了:“你离开温月白。”
乔敛右嘴角微勾:“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景图,别想了,这不可能,我生,她是我的人,我死,她是我的未亡人。”
景图握紧被子:“你经过温月白的同意了吗?这不过是你在自作多情罢了!!”
“经过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断了景图心里最后一丝念想。
他觉得眼前一黑,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有耳边听到的消息,尤其恐怖:“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为我生孩子?哦……目前还只是怀孕阶段,不过,有什么区别呢。”
门外偷听的吴玉一阵心塞,丫的你这是来补偿的?你这是来消火的?!去你丫的吧!
你这是来刺激人的还差不多——!!!
吴玉感到头很痛,他怎么就信了乔敛右这只畜牲的嘴能说出人话来呢,擦啊——!!!!
门里头。
景图眼眸有点湿润,他抹了把脸,偏过头去,这是一个典型回避的姿态。
乔敛右微微眯谋:“不是吧,你这就要哭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三年了,温月白还是没有爱你……”
景图咬牙问道:“为什么?”
乔敛右笑了,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你不够强。”
景图看向他:“你就够吗?”
乔敛右说:“至少,我能够驾驭她,而她也愿意被我驾驭。”
女人这种动物其实有时候很现实的。
有一句话,说,江山是你的,你是我的。
曾经一度被女人们吹捧,为什么,因为女人倾慕强者。
为什么男人都想做王?
说穿了……
野心之外,不过就是为了男女那点事了。
“但是你……”乔敛右认真地看着景图,“你掌控不了她,治不住她,所以她在你这里永远都无法得到归属感,你给不了她安全感,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吗?”
乔敛右说:“因为你也没有尽力在爱她……你让一个男人带走了你的未婚妻,你没有保护他的能力,也没有守住她的毅力。”
“你去找她出了车祸?其实是你自己心里慌了,怕了,到头来,你其实是被你自己给害了。”
门外……
吴玉竖起了大拇指,丫,原来还会洗脑这一套。
景图说:“你都说对了又怎么样,我这几年的付出是实实在在的,陪着她的人是我不是你,出来抢人的是你,再有道理,又有什么用,我腿已经断了,难道你们就没有错吗!”
乔敛右立刻认错:“有,我有错。”
景图冷冷一笑:“温月白就没错?!”
乔敛右叹了口气:“男人的事情我们关门自己解决,牵连她一个身不由己的干什么呢?!”
景图咬了咬牙。
乔敛右说:“我知道她不想爱我了。”
景图看向了他。
乔敛右苦笑:“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一直都不想,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所以她最后选择了你,这也是最令我害怕的地方。她不爱你,但是你能麻痹她过那种最平淡如水却也是最不痛不痒的人生,而我不能,可能我一出现,就只会给她带来伤害吧……”
景图对这一点看起来认同无比:“你知道就好!”
“那又怎么样?!”乔敛右反问,“景图,她……不爱你。”
这一箭刺中了景图的心,他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是啊,再合适又怎么样,不爱就是不爱。
在温月白的心里头,能够让她那样义无反顾的人,始终是乔敛右,不是他。
景图最后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爱,也有感情……”
似乎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双目发亮:“我陪着她的这几年,是真实存在的,你不在不可能变成在。”
乔敛右就不爱别人对他的东西有念想,所以他居然忘了自己是来给人消火的,听了景图的话,他点了点头:“不如,我们来做一个实验好不好?”
景图皱眉。
外头的吴玉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就听到乔敛右说:“看看在我们两个人面前,温月白会选你,还是我。”
景图:“你想干什么?!”
乔敛右说:“我想让你亲眼看看,她是怎么放弃你选择我的,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在你对我的人彻底断了念想之后,然后我们再来谈,补偿。”
随后乔敛右扔给了他一把黑色的东西。
景图放眼一看,怔住。
乔敛右说:“你当着她的面,打我。”
景图摇头。
“怎么,不敢?”
景图怎么会愿意在乔敛右面前说出那两个字不敢,他冷冷地看着乔敛右:“你就不怕我真的打死你?”
乔敛右微怔:“这里头没子弹,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会那么不惜命吗?!”
景图被气得脸又白了一层。
“景图,敢不敢赌?”
“赌就赌,谁怕谁!”
门外的吴玉一脸无语,突然就觉得最该被同情的人是温月白啊……
贪了这么两段孽缘,怎一个惨字了得!!
乔敛右坐在病房里有半个小时后,天晚了,电话来了。
他看到来电人是温月白,望了病床僵着表情的景图,意味深长地一笑,点了免提。
“你在哪儿?”
有点慌有点急还带着一点哽咽的女声,听起来特别柔弱,特别陌生,特别不像温月白。
景图一下攥起了拳头,认识她好几年,她从来没有对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过话……
她的声音永远是清冷的,淡淡的口吻,理智地表达她的思想,而不是她的情绪……
乔敛右说:“别怕,我在外面给你买饭。”
“你……你回来。”温月白看着一室黑暗,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要你回来。”
乔敛右拿起手机,关掉免提,放在耳边说:“我立刻回去,别怕,我在呢。”
景图看着男人大步离开的离开,自嘲地捂住了眼睛。
真是……
真是太鲜明的对比了啊,他想。
乔敛右走出病房给了吴玉一个眼神,吴玉无语地对他挥了挥手。
乔敛右挂了电话,皱紧眉头快步赶回了对面的酒店。
一到房间里,打开灯就看到温月白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听到动静她睁开了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你手里没饭,你骗我。”
乔敛右躺下去,就把她拉进了怀里。
“你手怎么那么凉?”温月白问。
“真的出去了,不过不是去买饭,我去了医院。”
温月白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景图……”
“醒了。”乔敛右说,“我是去给他消火的。”
温月白说:“景图是个文明人,他不打人的。”
乔敛右:“……”这意思怎么像都是在说他不是个文明人。
能怎么办呢,他叹了口气:“是啊,他文明,我比不。”
心想马就让你看看他拿枪怼我的样子,哼。
“他……”温月白苦笑,“我竟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乔敛右握住她的手:“不用问了,明天亲自去看。”
“他一定很恨我。”温月白闭眼睛,“我开始怕见他了。”
乔敛右沉默地抱紧她。
“温月白……你好好的,债我来还。”
“你要是不好了,就是在要我的命。”
每个人都在害怕,但每个人怕的都不一样。
对乔敛右来说,他怕的从来都是他爱的人的安全。
对他的母亲是这样,对他的父亲是这样,对温月白也是这样。
怎么都行,就是他爱的人,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
世事无常,他偏是不服。
夜色暗无天日,直到明天如常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