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摇头,还深深叹息。
“这般,难呀”
梅衣想了想,在丫鬟扶着下弯下腰,从绣花鞋里取出一沓银票。
她满脸郑重,把银票塞给他。
“请道长为我解煞。”
老道士的脸色有些微扭曲。
这小姑娘的银票,竟然是藏在鞋垫子底下的?!
亏他上次拿到一千两银票,还嗅了好一会儿钱香!
他握着银票的手很是僵硬,好半晌才把银票揣进兜里。
他随手掏出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纸。
“贴身佩戴它,可以保佑你顺遂平安。世间因果,有舍有得欠的命债,需以血还。”
高深莫测的话,叫梅衣摸不着头脑。
安庆翻身下马,把梅衣护在身后。
他盯着老道士,沉声喝道。
“妖言惑众,不过是为了骗取银钱。再敢欺负衣妹妹年幼无知,小心我把你送入牢府。”
老道士盯着他,笑容意味深长。
“我曾见过你痛失所爱生不如死的模样,也曾见过你纡尊降贵求遍神佛的模样……”
“装神弄鬼。”
“呵呵。”
老道士慢悠悠拂了下麈尾,笑眯眯望向梅衣。
“衣衣姑娘捐了千两香火钱,便是我道教弟子,看在你虔诚向善的份上,我便收你做关门弟子,赐号如尘。”
他用麈尾指了指安庆,故意道。
“这位官爷,你若果真为了衣衣姑娘好这段时间便唤她小师姑吧。”
小师姑……
安庆的面色难看。
他是要娶梅衣的男人,凭什么唤她小师姑?!
老道士见他脸色不好,心情就格外愉悦。
他哼着歌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梅衣。
“好徒儿,这几个月你万万不可前往佛寺,万万不可亲近僧人。为师欠了老和尚好些酒钱,你小心挨揍!”
梅衣目送他远去。
她小心翼翼把三角形黄色符纸挂在脖子上,又仔细藏进领口。
安庆面无表情。
一千多两银票,就换了个不知所谓的符纸。
那老道士,不是骗子又是什么?
他握住缰绳。
“衣衣,回家。”
“安哥哥,你要多笑笑呀。”
梅衣仰着头,小脸上很是得意。
“道长说了,为了我的平安,你该唤我小师姑!”
安庆却睨着她。
“唤你师祖奶奶好不好呀?”
“不管,就得唤我小师姑!”
少女眉飞色舞,觉得自己仿佛占到了安庆的便宜。
安庆挑了挑眉。
他在她面前微微俯身,直视她的双眼,懒洋洋地拖长音调。
“那咱们回家好不好呀,小师姑……”
他尾音上扬,透着戏谑和逗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称呼,却被唤出几分禁欲的暧昧。
梅衣慢慢红了脸。
她觉得,自己仿佛不是正经道姑了。
坐回马车,梅希好奇。
“为什么要赐你法号如尘?”
对呀,干嘛是如尘,难道是……
看着妹妹那小眼睛,梅衣她正儿八经道。
“道门崇尚虚无缥缈,人生太过沉重,应该减轻负担,追求虚无缥缈的感觉,尘者,轻也,不过于世间的繁琐的意思。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号。”
“哦。”
梅希不懂,随便用一个字敷衍了事。
两个多时辰以后,马车终于行至锦官城。
梅衣提着裙裾,虽然归心似箭,却还是走得慢慢吞吞。
她踩着妹妹亲手给她做的特殊鞋垫,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勤奋练习,这么慢吞吞地走着,不怎么能看出跛腿。
只是会走得很累。
踏进鹿晗院花厅,老夫人、夫人等人已经等着了。
“我的好啊衣!”
老夫人欢喜唤着。
“祖母!”
梅衣看着慈祥的老人,瞬间酸了鼻子。
她向长辈们一一请过安,才走过去,依赖地搂住老夫人的脖颈。
“祖母,啊衣好想你,想你梦里都笑不停!”
她嘴里说着讨喜的话。
“在山上的时日里,啊衣可是每日都想着祖母!我还给祖母带了好多特产,祖母定然喜欢的!”
“我们啊衣平安回来就好,要什么特产?”
老人家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啊衣清瘦了,可是你安哥哥对你还好?”
刚落座喝茶的安庆,面色微凛。
梅衣在心底默默笑上一回。
“安哥哥待我可好了!给我买漂亮的襦裙和首饰,还带我到处游山玩水!他可照顾我了,夜里都歇在我屋里呢!”
话音落地,安庆险些被茶水呛住。
这话,也太有歧义了吧?!
厅堂里的人,同样面色变幻。
她们围观安庆,眼神鄙夷。
她们的娇娇才十八岁,这厮把她带出去整整一个月,居然是为了歇在她的屋子里?!
禽兽啊!
“我可以解释……”
安庆面色清白。
“是因为衣衣染了风寒,我怕侍女照顾不周,因此才留在她房中。”
众人满脸“我懂得”的表情。
安庆垂眸。
被她们用这种目光盯着,他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早知道会被这般看待,他还不如真的干点儿什么出来。
老夫人又问了些赈灾银失窃之事。
安庆隐瞒了梅衣腿伤的事,将张家是如何阴谋陷害的罪状,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老夫人气得不轻,捏着佛珠。
“我便是把万贯家财都捐了,也不愿叫那些脑满肠肥之人得了便宜!枉他们一个郡太守,一个封疆大吏,不为百姓做主,倒是整日思量着如何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他们对得起百姓社稷,对得起朝廷俸禄吗?!”
梅家人正气愤时,侍女进来,恭声道。
“老夫人,表姑娘回来了,是和刘公子一道回来的。”
花厅寂静了一瞬。
自打入夏拒绝和平家的婚事,并且深夜逃走以后,梅家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也没有得到亲家的消息。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还是和刘相护一起的!
这意味着什么,梅家人心知肚明。
老夫人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她摆摆手。
“”叫他们进来。”
刘相护牵着入夏的手,大大方方地踏了进来。
入夏梳着妇人发髻,穿淡红襦裙,显然是做了他人妻,还是不正宗那种。
“我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