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巧娘一直维持着最初小星把她扶进卧室、平躺床上的姿势。小星把她从门口拉回时，对她说的话，让她平静了下来。小星说:“你静静的等着，我快快的回禀老爷夫人去。这样老爷夫人才能快点派人去看看伤势啊！”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等着。

可脑海里却翻江倒海:父亲会就此死去吗？一想到父亲就这样死去了，心中先是一喜，接着被‘从此再无可喊父亲的人了’的想法弄得又有些不想他死了。但是一想他不死，自己的母亲就会因他不及时请医治疗而死时，又渴望他快点死去吧！她瞪着眼睛，看屋内渐渐暗了下来，看丫头点亮蜡烛打破了这昏暗。

小星从老夫人那回来了，带来了‘老夫人派老爷快遣人去’的消息！

当小星扶起巧娘、把杯水送到嘴边时，巧娘才觉得嗓子干的紧，忙把一杯水喝了下去。

喝过水，小星又把巧娘放平身躺好。

此时，老爷夫人从老夫人那回来，直接来到了巧娘的房间。

巧娘强打着精神要起来，被夫人制止了。夫人坐在床边安抚着巧娘:“放心吧，你父母那老爷已派人带着大夫医治去了。”

巧娘极力维持着气力，回着感激之词。

这段时日，享受着巧娘青春活力的老爷，看着灯下这不似之前灵活的人，感受着这屋不似早晨之前那般温馨的氛围，感到了沉闷。

:“回老爷夫人，晚餐已经备好。”小星的回话打破了老爷的沉闷感。

老爷夫人就此用餐去了，巧娘在小星的伺候下喝了一点子粥后复又躺好，静静等着从家传来的消息。

老爷夫人刚用过餐，就得到派去人传回的消息:两人均死！

都死？出乎老爷的意料。原本他觉得，以一个病人的力量顶多把男人刺伤而已。最坏的打算，是男人被杀死了，杀人的女人还活着。还正想着如果只女的活着，如何给她疏通疏通的不定罪而让巧娘更敬佩自己呢！现在却都死了，哎~只能尽量的满足巧娘对丧事的要求了。想此，就对夫人道:“你先休息吧。我去母亲那儿一趟。今夜我在巧娘那里。”说罢，不等夫人回答的向外去了。

正要给老爷上漱口茶水的夫人，端着杯子静看老爷远去。心里也不确定自己对老爷的反应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总觉得这事儿是老爷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事儿，需要他与老夫人商议后处理的必要吗？

为了心安宁，夫人告慰自己:老爷如此做肯定是在乎外面人的议论。

老爷和老夫人简单的一聊，就此决定了:让下人快快的处理。巧娘嘛葬礼不用去，在家穿些素净的衣物就好，因是大正月里所以就不穿白衣吧！

商定后，老爷离开老夫人处来到了静的沉闷的巧娘处。

巧娘一见老爷来了，急切的想知道是否有了家里的消息，不顾平时的敬畏，一下扑向了老爷。

这一下让老爷的心“咚”了一下，忙迎上前搂入怀中。

巧娘仰起脸，迫切的目光看着老爷，问道:“我娘……”

老爷摇着头道:“巧儿~你父母都已经……”

老爷开口前那严肃的脸色就让巧娘很不安，待老爷沉重的口气说到此处时，她猜出了自己不愿承认的结果:“不~不~”父亲可以死，母亲不行。整个人在老爷的怀中慌乱的四顾凝望。

昏黄的烛光里，廋矮的巧娘那无助的神态再一次引起老爷想抚慰的心态。老爷把巧娘拉到床边，双双坐下，道:“知道你难过，你好好休息。你爹娘的丧事放心吧！”

:“我要去……”

:“不可！”

心中为老爷帮料理父母葬礼的举动感动；可听到不让自己去送葬时，又因这不近人情的举止感到怨。想了想去不去并不是自己最在意的，自己现在最在意的是父母的下葬，忙拉住老爷的手，满眼期待的看着老爷说道:“老爷，我可以不去。可是请你满足我的心愿吧~”说着，泪两行。

老爷拍些巧娘的手，点点头。

巧娘边擦着泪边跪在老爷腿边，坚定的道:“请分葬！”

:“什么？”

:“我母亲得多受不了我父亲啊，才……所以她肯定不愿意再在一起了！”

:“这怎么行？本来妻杀夫就很不成个样子，现在还要闹个分葬？不行不行，这外人得怎么说啊~我们杨家万不能……”

现在能对母亲做的，也就是希望在她死后不再被那个男人纠缠了:“老爷~”巧娘坚定的打断到，打算不顾一切的促成分葬这事。

:“你知道你母亲是面带微笑死的吗？说明什么？说明她能让你父亲陪她走很开心啊！”

:“是吗？微笑？”巧娘觉得头蒙蒙的，原本很肯定母亲是讨厌父亲才杀了他的，现在出现在她嘴角的微笑让她吃不准母亲的意思啦！右手轻拍着头，希望头脑清晰些！

:“好了，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安排人手下葬呢！”说完拉起巧娘，两人和衣而眠。

这一夜，巧娘几乎没有合眼:刚有了除去爹的打算，爹就没了。没就没了，还搭上了娘。这一切，让她哭笑不得……要不要坚持爹娘分葬呢……从此，天地间就只有自己，什么亲人都没啦？想此，心痛的哭出了声，把没睡安稳的老爷吵醒了。

:“哭，就在这儿哭吧！大正月里，别跑出这个屋外去哭！还有，丧服也是个忌讳，你就穿些素净的吧！”

听此，坐起身子，心塞的忍不住放声“哇~”哭了起来，双腿互蹬着被子发泄着。

老爷借着窗外渐明的光，被巧娘这不顾形象、小孩儿般撒泼的样，逗的嘴角上扬。也坐起身，搂着巧娘道:“真是的！”

巧娘哭着断续的说道:“以后...我就...孤零零的...啦~”

:“胡说！”严厉的声音吓住了巧娘的哭泣，:“你不是还有我吗？”

嗯？:“我们...”不是要分开的吗？

:“对，我们！你还有我啊！”

巧娘不确定要不要提醒一下老爷，自己被去母留子的命运呢？难道老爷不知道吗？难道，这就是训练自己的王大娘不让自己说出去母留子的原因？巧娘看着老爷脸上带着喜悦的眼神，感觉彼此被晨光中那层蓝灰蒙蒙雾色隔着，不敢打破老爷想法的点点头。

去母留子，没有子何来去母呢？这一想法，坚定了老爷给巧娘继续服用避子药的做法。只不过，目的已经变为为了留下巧娘了！老爷满意的点着头笑。

巧娘见老爷点头笑，允许自己假装一切是真的，抱住老爷，靠一靠，享受这短暂的承诺。骤然失去父母，心脆弱的急需这种甜蜜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