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眼睛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早前对夕云言不停谴责的小仙们连忙低下头去。

“我见旁的神君的女官都在这九重天上备受尊崇，想来也是小神这些年落没了，竟连贴身的女官也能被人随意羞辱了。”

伶荷似未料到我会将此事牵扯于此，怒道，“难不成是神君的女官，做错事就不用受罚了？”

我笑，本神君实在觉得这位公主可爱得很，“那依公主的意思，众生平等，谁错了都是要罚的？”

“这是自然。”她想也不想便答道。

“哦？”我转头看向夕云，“谁叫你倒的水？”

“是……是伶荷公主。”

“怎么？就算她是你的女官，倒个水难不成还委屈了她？”

“自然是不委屈的。”我道，“伶荷公主年幼，许是未理解本神君的意思。夕云洛水神府女官的身份，是太上天尊所封，你公然用作粗使，一口一个‘仙婢’，可是未将太上天尊放在眼里？”

“你休要张口闭口‘太上天尊’，太上天尊既已退位给天帝，又怎会管一届女官的事？如今天帝就坐于上方，我倒看你是把对天帝的不敬都写在了脸上！你才是仗着与天帝相识多年，借着天帝的大度肆意妄为！”

好姑娘，本神君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大胆！”观尘这回是真怒了，“朕与洛水神君的事，何时轮得到你这个小辈评论？！”

我就知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观尘也好，在场的观滢、姜桀也好，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将她护下来。阿若派人来寻我救下夕云，却也未为她求情一句。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观尘是冲着我来的，他因我而迁怒于夕云，借着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用夕云为难于我。

可若我将此事尽数拉在自己身上，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伶荷说的对，我就是仗着与他相识多年，我就是仗着他于我的那点愧疚。

知人“善”用，借力打力，这是他教给我的道理。

“瞧瞧，连一个小辈都能对我如此训斥。果真是时间飞逝，物是人非了。想当年小神挖半心救世，感动天帝，特向太上天尊亲自求来神君之位，让小神成了这世间最年轻的神君，受尽仙神尊崇。如今不过二十余万年的光阴，就让小神从云端摔进淤泥里了。”

“带你归天，却没能护你，是我之过。”

这一声叹息叫我愣了愣，我靠，这温柔的语调是什么情况？？登基登的兴奋疯了？还是吃错药了？以退为进，跟我来这一套？

“叫夕云和伶荷回去好好修养吧，这一来一去的，也算扯平了。不过今日你二人今日扰了六界宾客的兴致，罚你们各回去面壁一月，抄忏悔文百遍。”

“姑父！”

伶荷不甘，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观尘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这人的脸变得也忒快。

“多谢天帝。”

我拱了拱手欲与夕云一同离去，却被位高者喊住。“

“等等。”

我转身，“天帝还有何吩咐？”

他的眸子似乎黯了黯，眉宇间尽是一种我摸不透的情绪。

失落？还是失望？

我与他相识多年，这场属于他的盛宴之上我却未给他留半分的面子，他有所失望也是自然。

不过他还对本神君抱有希望，认为本神君当承他的情乖乖做个有觉悟的听话神仙，这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本神君放荡不羁的名声在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事，你去吧。”

我这脚下还未走两步，一声矫情的笑声便从右侧传来。

有多矫情呢？叫本神君听了就会恶心死的那种矫揉造作。

“洛水神君好生威风，你们天帝登基之宴，你便要如此搅合了吗？”

我闻声回首看去，见是一红袍女子端坐于下方，目光中满是嘲讽和鄙夷。

我不解。这女子格外眼熟，我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她继而冷笑，“左右你破坏别人的大喜之日，也不是头一回了，大伙也该习以为常了。”

瞧这阴阳怪气的，一听便知是来者不善，叫人越听心越痒痒。

痒痒得想打人。

本神君的脑子转了转，良久也未在记忆中搜寻出关于她的丝毫信息。

刚欲问她是谁，便听一旁低声的呵斥传来，“临雪，住口！”

我看向那出声的人，忍不住轻笑，方才来不及细看，这会儿本神君才看清此人。

果真是三界顶顶的盛宴，今个儿人可真是都来齐了。

“我当什么人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原是与魔尊一道的，怪不得呢。想是你们魔界阴气太盛，这阴怪之风都融进了骨子里。”

“你......！”那女子听了本神君的话险些冲上来与我动手，一旁的人有那么一些眼力见，不然真要打起来，本神君......呃......旧伤未愈，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红衣女子冷哼，“我乃妖界公主，与魔尊并非一道。”转而看向花郁，“魔尊的情，有人怕是不领呢。”

花郁似未听到她的话，抬起眸子盯着我。听闻他当了魔君以后愈发地心狠手辣了起来，光观这阴沉眸子，本神君便觉得浑身发凉。

莫不是他还打算算计本神君？

一想到他如今的势力本神君不太惹得起，便甩给他个白眼落荒而……哦不，帅气地大步踏了出去。

“神君......”回洛水神府的路上，夕云担忧地唤了我一声。

“夕云呐，这三界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神君多虑了，您没来以前，天帝也从未对那位伶荷公主偏袒半点。他的心里......还是惦念着与您的情分的。”

情分情分，人人都与她讲情分，人人都说天帝观尘对我如何如何的包容。可他们却不知，若依着他最初许下的诺言，这些情分、包容又算的了什么？

这些个神仙对待观尘，人人敬重，人人畏惧，那是因为他们的身家荣耀都系于观尘。

而我却不同。

我生来便无一亲人，没什么怕失去的，自然无所畏惧。

如今竟连这洛水神君也做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