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来,意犹未尽地整了整衣襟,哑声道:“我的忍耐有限,你再这样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深笑,也不听他讲话,就自顾自的站起来,温声说:“我们回家吧。”
她说回家。
他心中一片春风化雨,于是便拉住她的手,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街市,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估计是从海天诸神塔陆续回来了。
走在路上,他听见有人在讨论:
“廖听长司说的未来五十年的天地大运是如何?你可听清楚了吗”
“咳!今年他什么也没说!他非说这件事要事后商议一下,才能诏告百姓!你说会不会是这新长司卜不出来了,才借以议事之名喘口气?“
“我觉得不会。廖听长司乃神坛总司兼安国大丞相,他考虑得很多,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也不会如此。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听到这里,一旁的带着斗笠蒙面男子不禁缓住了脚步。他思量良久,不禁停住了脚步。
而这时,他身边的女子见状拉拉他的衣袖,正好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刚才路过的小店买点东西。”
她于是乎放开了他袖子,一个疾步,着急地人群里钻去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影子。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见她忽然不见了,于是连忙往回走。
“圆圆?”他呼唤一声,四下无人回应。
人群熙攘,他的目光拨开一个个的行人,却依旧没有找到熟悉的影子。怎么这一念的出神,她竟消失不见了?
他开始有些慌张。
沿街走了三遍,依旧不见她的影子。
街道喧闹,人们说的话再与他没有关系。他捏住了拳头,又心想说不定只是一时没有碰到她,又说不定她也正在找他,于是回去了客栈。
可是刚刚推开门,竟发现桌上有一叠银票,那正是昨天他放到她那里去的。
银票用茶杯压着,里面还夹着一张纸
那纸上仅此一字,笔力苍劲一个“忘”字。
忘?如何忘?但这忘字一出,便已亡了一颗心。
他几乎是颓然地撑着桌子,发愣地看着这字,万念俱灰。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苏湮颜说要走开去买个东西的时候,她快步钻进了人群之中。正好趁他出神的那个须臾,她在人群之中遁逃。
苏湮颜咬着牙,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既像一个事后不买账的混蛋,又像一个为爱无所不为的痴人。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她,她如今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在这疾步的瞬间,她还听到他焦急地唤了她一声:“圆圆”
他唤的是那个人,名叫花圆圆,他不是在唤她。奈何她也假不了这样过了余生,倒不如就此别过吧!
你看,街巷依旧人来人往,你我也不过萍水相逢。纵是曾经亲密无间,但人生不都是来去孤独?从此陌路,也便算了。
她飞快地跑过街道,身侧的路人来去速速,小贩们依旧在卖鸡称兔。她眸中生出一片雾,心中却为自己打着战鼓
不能回头!
她奔过街巷,那时间太长了直到见到一片空谷在眼前出现,境随心转,豁然明朗了开来。
这时,几乎力竭的她,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出了樊笼,于是才在一处窄小简易的石桥边大口喘息起来。
片刻停歇之后,她看见溪流在桥下湍急而走,仿佛又在催促她。于是她站起来,走上这座桥。可当她迈上小桥的时候,踩着青荇的脚步却一阵发软
眼看着这窄窄的小桥,她觉得不禁好笑,心想这小桥不妨也唤作“通明之渠”算了。
渡不过那危桥的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47章
她平复心情,几步便跨过了小桥。
在着急地跑了一阵之后,穿过一片远郊的树林。她捂着胸口,见此时天边落霞已经染映,于是稍作了一番休息。但又在此时,她又远远的瞧见远处的水边有一个船夫,于是又连忙跑了上去。
那船夫老伯正准备栓船回家吃晚饭,却见一个漂亮女子叫住了他。
“老伯!”那女子面色憔悴,她气喘吁吁地央求他:“老伯,求你渡我过河吧!”
老伯纠结地拽着栓船的绳子,为难地开口:“姑娘,你要过河为何不早点来!都这个时候,我家婆娘估计饭都做好了,我不早点回去,等饭菜凉了又该骂我!”
苏湮颜气喘吁吁地恳求他,又掏出手中的银钱:“我今日必须离开鸥歌岛,还请您一定帮我这个忙!”
她又掏出了双倍的价钱,说:“您要是嫌不够,尽管开口!”
老伯看她这般诚恳,于是解开绳子,说:“来来上船吧!”
轻舟推开一片波澜。黄昏将这海岛风光描绘得越发静穆。
这鸥歌岛,来时颇欢,去又何急。
老伯撑着船桨问她:“姑娘你要去哪儿?”
她说:“去哪儿都行,最好往人烟少一点的地方去。”
老伯觉得奇怪,怎么这姑娘连去哪儿也不知道,还说偏要去荒凉点的地方?
苏湮颜靠着小船,余晖的霞光载了满船。平静的水面上有白云映入其中,乍一眼望去水天一色,这艘小舟好像正在赴往云端,周围景色美不胜收。
想来也奇怪,怎么她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水上竟有这番风光?只怕是她来的时候,看的不是景色,而是船上的那个男人吧。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她身为一个魔界,人大老远的跑到仙界来,原来是为了这一场别开生面的艳遇。
真是艳遇一场啊。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清风拂面,还有那胸腔之中一抽一抽的疼痛那是同心散上瘾之后带来的饥渴之感。
其实,她这几天的情绪低落就是因为这同心散。她这两天,总是不好拿捏自己的情绪,一时一时心中就会很混乱。而且她有时会无端的迎风流泪,生怕哪天就要失去理智了。她也知道,这些症状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她对此非常害怕,生怕对方灵敏的眼睛看出自己的一点点破绽。再继续这么下去,自己要是真的有一天因为这同心散发起狂来,一定会控制不住,要是不小心释放出了自己一直隐藏起来的魔气,到时候不要说是在仙君面前会暴露身份,她就算是站在大街上都会被留文人当做异类。
她不想连最后一点尊严也不留地走完此生,也害怕在心爱的人面前被置疑,被厌恶,让他见到自己变成一副发狂的嘴脸,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那死相太难看,真真配不上他。
所以她在昨天晚上就告诉自己,今天必须要走。于是她一早就留好了钱和字条,他回去一定能看到。
今天这一天,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
她在这鸥歌神塔之下,用属于她的方式道别她献上了最后一次牵手,最后一次拥抱,还有最后一此接吻即使这些还仅是火苗的初燃。
她捂着疼痛的心口,眼角落下一颗泪水,留在了这方青绿澄澄的水域。
小船儿晃晃悠悠,驶过映着苍穹的水面。
不知过了多久,水浪一停,船家停浆靠了岸。
老伯叫醒她:“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