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四千四百二十一年,三月初九。
苏湮颜身穿一身粗布短褐,头上却顶着一个大大的斗篷。
她与小丫一道撑着竹筏来到讴歌岛上,重新踏上这方土地。
小丫好奇地问她:“你为何盖个斗篷在头上?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答曰:“防晒。”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街道萧索,只有零星几个小贩在叫卖。
来到城门口,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了整自己的斗篷。
小丫用她挖竹笋的视力,先看到了城门上贴了一张告示。她虽不怎么识字,但见那告示上面画了个人像,于是依旧走上去看个新鲜。
可一见那张告示,她便愣了愣神。随后,她一把将那张告示撕下,来到那个戴着斗篷的女子面前,一个健步便将她拉到了一个小巷里。
小丫看着她仍戴着斗篷,一把揭开来。她又拿出那张告示比对,眼中开始闪出泪花,嘴唇颤抖,嘶哑着嗓音:“为什么骗我!”
她将那张告示摊开,那上面画了一个女子,面貌跟她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的画像会在通缉令上?!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怔怔地接过檄文,心中有一种死心之感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接过那张告示一看,画像上她那张脸描摹得多么像,这一笔一划也不知道出自是何人的手笔。这画像旁边还写着一行檄文:
“明觉山重犯,化名花圆圆,与魔界勾结,恶事做尽。现其乱党已伏法认罪,唯此女流窜于留文境内,留文国全力缉拿此女,见者立刻押往官衙,留其活口者犒赏五千两黄金。”
她看着这画像嗤笑一声,到底是自己过分天真。又看着最后的五千金这个数额出了神怎么我身价如今也涨到五千两黄金了?
物是人非,她的一切已经暴露。她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或者就是让贤堂的人在明觉山那边已经被全部端开了。
小丫哭得汹涌:“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告示上写得是什么?!”
她将斗篷盖好,粗布之下的那双眼睛是说不出的深邃。她声音沙哑低沉,宛如摸不透的幽灵。她缓缓地陈情:
“小丫,我是魔族人。”
小丫闻言,害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眼见着面前人的面目越来越看不懂,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吗?
她想立马哭喊着逃跑,却被苏湮颜一把捂住了嘴。
她就像以前开玩笑一样捂住了眼前这个少女的嘴。她脖颈纤细,脆弱且单纯。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吃惊地少女,玩味地捏住她的喉咙,不叫她出声。
小丫已经害怕得发抖了,怕是已经闻见了她故意放出来吓唬她的魔气。
她在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救我一命,我不会杀你。但我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什么事?”她吓坏了,眼泪掉在了她的手上。
这个昔日跟她共振而眠,还把脚架在她身上的少女,此刻竟如此害怕她。
她终究还是心太软,眼下已是如此境地,威胁别人的事,她还是做不好。
“我只要你帮我打听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要越详细越好,毕竟我如今既然被通缉,多少不方便。要是你不愿意,那也便算了。”
小丫手足无措地环视四周,之前的种种信任已经化为了乌有。
说完她便放开她,又盯住她,看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小丫不一定会真的帮她去打听,反而会去叫人来抓她这无疑就是一场豪赌,可如今她就是只想看看她会如何反应。
值得高兴的是,小丫回来了。
她不安地用手抓住身侧的衣衫,用焦虑的声音告诉她:
“仙魔的前线已经在交战两天了,魔军攻到了海角之巅,没能拿下,退守在东海的一个岛上。仙界全境戒严,留文国也已经全境封锁了。”
她用手拍了拍衣袖:“还有吗?”
“还有,廖听长司今年道出一个惊世的预言,说,说神明快要降世了”
苏湮颜听她这样说,虽然觉得自己此生已经能望到头,再大的事对她而言也不过尔尔,但还是被“神明降世”这四字给震惊到了。
小丫怔怔地看着她,见她朝自己走过去,她却惊道:“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了!”
她闻言,冷静地看着她的表情,淡淡留下最后一句话:
“保重。”
话音刚落,她便快步走掉,又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一下子便消失了。
这几日的仙界,可谓非常不太平。
廖听长司四日前将预言的内容公诸于世,只有四字:“吾神乃归”。
世人震惊其预言的狂妄,有人不信,但有人信之如狂。但在随后一天,魔界便向海角之巅发起了进攻。
有人这样说,魔军便是趁了这预言的势头向仙界出军,将责任都怪到了廖听长司的身上,甚至还有些人怀疑长司与魔界有勾结,遂提议废去廖听留文神坛长司之职。
为此,留文国以全境戒严来面对。
而廖听长司仿佛早就预见了这样的情形,他自那三月初五的入世之日占卜完,就向岸空国主上书提出自辞神坛长司之位,但是这批文却迟迟没有下来。而如今,廖听长司还说是自己因为占卜大损了元气,遂卧榻于鸥歌岛。
而早在三月初六的时候,明觉山的怀容仙君去见了这位长司一面,经过长司之手,发布了一道通缉律令,随后又借来一行陪同,一道回了明觉山。
而这道律令的内容,便是苏湮颜先前看到的那一道缉捕文书。
留文国全境通缉一个女子,只要那女子在这境内,插翅也难飞。
就算她一直呆在不消岛不出来,被抓起来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她没想到留文国官兵的眼睛这么尖利她刚刚来到鸥歌岛没多久,便立刻被官兵识了出来,看来这纸檄文的确相当管用。
经过一番缠斗,她也最终被逼到了绝境。
在鸥歌岛的朔风之中,她身着一身粗布斗篷,衣角飞扬起来,也像一只海鸥。而她此时周身魔气凛冽起来,倒更像一只桀骜的山鹰。她便是这样立于一群留文官兵的包围之中,反而愈发激起了对方的狩猎之意。
她也只好缓缓地摘下斗篷,露出一张与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
官兵见状,大声吼道:“大胆魔头!我们留文国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她冷笑一声,也不知道笑自己还是别人,于是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跟你们走,但我要是死了,你们谁也别想知道前线的战报。”
官兵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狠狠地道:“你们全部的人都已经被明觉山拿下了,一个不差,就差你了你还凶个什么劲!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