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说:“回来了!”
“这个”,他又从抽出底下的一本文书来,“这个是我们去往留文国的使者呈上来的。”
姜青未打开那锦缎帛书,粗略看了一眼,只见这上面说:
留文国的廖听长司年老体迈,如今已经病重,且病情已经到了不能逆转之势,他自觉得自身时日已经无多。
于是,他就是在病重之时,写下了这份启奏天帝的奏章,才提出了这个要把历法改回古神纪的建议。
但是,他到底是为什么才提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建议呢?
只见这上面写道:据说廖听长司的已经做出了一个推算,他说自日食的那一天起,神明就已经降临世间了!
姜青未将这帛书上的飞白字体看了一遍又一遍,迟迟没有放下这份文书。
而最后,只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话,是廖听长司不敢讲的呢?”
他怔怔地将帛书合起来放在一旁。他问:“张管家,你相信神明已经降世这个事情吗?”
张管家正色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要自己看见才肯相信。”
怀容掌门却笑着说:“按你的意思说那凡是所有你没见过的东西,应该都是不存在的吗?”
张管家被这话问得自相矛盾,最后只好无奈地摇头说:
“我也不知道应该信还是不信。其实依我来看,这人看神,那就应该像蝼蚁看人一样这蝼蚁怎么知道人是个什么东西呢?”
于是他又进而问道:“掌门,莫非你也相信神明已经现世了吗?”
姜青未说:“我倒是希望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如果有了神,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啊。”
张管家也同意道:“掌门尊座您说得有理。”
姜青未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这时他又忽然想到了一点,他提起了沾满千年墨的白云毛笔,顺手便写了一纸批文。
他在投笔时对张管家说:“你拿着这纸批文,去一趟药材司,就说传我之令,要拿出库中的一些上好的药材,立刻给留文国的廖听长司送过去。”
姜青未将那纸批文交到张管家的手上,“快,现在就去。”
张管家接过那纸批文,随即便是领命告退了。
张管家走后,姜青未将手边的一叠文书置在一边。
他过转头,正好看见旁边紫檀香炉里面,里面缓缓浮起一缕烟。
往事如同烟尘,飘过去便散了,空留一炉烟灰。一个人若是燃尽了,她也就只剩下一些生前的余香,留给在世者回味一二。
转眼已经这么久了。距你离开,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如果你的日子静止了,那我的日子便替你继续。在你沉寂的这些日子里,我就是这样认真地替你活着。
我如今已经帮你将这四季之美景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看过春花的微醺,也看过池边的莲蕊吻过蜻蜓我看过秋叶扑向了大地,也看过北风吹紧,木炭与火苗相伴相依。
他深想: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纪念,正如没有永恒的人一样。但他却还想将这有限成为极致,使他对她的爱成为极致,以此来为她殉葬。他有时会想:如果用自己的一生,来殉她的一世,这样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生一世了。
他又记起来,这个廖听长司,他其实也个极端的人。他这辈子即使是活到了年老,却一直都没有成过婚。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他只有追随他的一些信徒,他这一辈子都在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神学,并且感到乐此不疲。
光是做到这些,廖听长司就已经足够虔诚了。或许他这一辈子就是献身于先神的,他这样做,宛如是一件有血有肉的祭品。
防盗……
棠梨不说话,却倔强地摇了几下头。
她见退其不得,便继续说:“你想一想,早的时候这天气还如日中天,一下子就下雨了
这也便像我们廖林苏家,如今也已经不成气候了。
且现在我已经什么也不能给你,你又是个好姑娘,总要为自己奔个前程,跟我不值得。”
棠梨却义愤填膺:“若是将军在这里,他可不许你这样说!”
棠梨抹了一把额头的水珠,声音略带沙哑:
“小姐!你就放眼整个廖林城,哪里能找出一个如我们苏家一样三代领兵的名门?而那些娇滴滴的名门闺秀里,又哪里找的出像您这般人物?
我纵然只是个丫头,也必要为苏将军鸣不平!”
她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凄冷的笑,“可是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自是知道,在这些个官僚名士里面,没有哪有一个能如我父亲这样四处驻扎,脚跟十几年都不曾踏入家门的,像他这样老实的人,除了应有的俸禄,从不见闲钱……”
她极力压住怒气,也不想透露出哀怨的神色,只是控诉道:
“像他这样的人,哪里敢去贪污?!谁又会告他贪污!”
她望着这阴晴不定的老天,很不甘心。
确实,在她那些认识的名门闺秀里面,很少有人像她一样。她从小就跟着父亲随军沙场,脾气性子受那军队的影响颇多,最有一种不服输的气质。
她想,像他们这么老实的人家,怎会做出贪图享乐,利己损人的事来?
而这时,棠梨又上前一把挽住了她。
她声音柔和,娇弱而倔强,那是是她此时所能感受的唯一温暖。
她说:“小姐,棠梨此生,只认你一个主子。”
苏湮颜在这样的时候听到如此煽情的话,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只好温柔撩开她粘在额头的头发,看到她的小脸被雨水淋湿,却毫不减秀气。
“如此标致的姑娘……”她暗想。
也许,她也该给她一个好归宿,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至今还唤她一声“小姐”呢?
然而,老天爷最是不懂怜香惜玉的。
这雨完全没有停的意思,雨雾朦胧,灰尘被雨水凝聚全落在地上,淌进了石缝里。
这种时候,她明明已经发起了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仍嫌这雨不够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