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阮宴君的话不予置评,但对上阮嘉眨眨眼睛,阮宴君就知道自己说的还行,至少没有出错。他们不再注意她,和身边几位文臣谈论起来。
说话间,阮宴君注意到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冲她和蔼一笑,喝了一口茶就喘的不行,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子,然后话锋一转,“阮将军,您这女儿生得真是好看。只是长得像您有些难过了,梁昀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唉。”
阮嘉皱眉,还不等他说话,那个老人又笑了笑,“你这阮嘉真是好运气,有一个好妻子,还有一个好女儿。”
阮嘉迅速极其没脸没皮地接话了,“很快还会多一个好儿子或者好女儿。”
那个花白胡子的胖老人顿时撇了撇嘴,冲阮宴君笑笑,“你这个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皮的。早知道我当年就不该心软,说出去我徒弟是他就尴尬了。比不过别人家徒弟,然后还来气他师父我老人家。真是太过分啦。”
阮宴君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师是当年教习自家爹爹的李阁老。他的模样倒是可掬,半点不见作为阁老的模样,和阮嘉一吵一闹的对话倒也显得好笑起来。
难怪阮嘉年轻时那样说话没被老师打死,原来老师也不太正经。
阮宴君心里正想着事情,抬头却见付和颐冲她眨了眨眼睛。他本身就生得好看,此时在众人之中,有了对比,就显得他更加风姿绰约起来。不是说旁的人不好看,只是对比一下会发现付和颐真是天姿国色。他好像永远都是不急不慌,从容淡定的。
东风吹,战鼓擂。双方击鼓示意,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阮宴君第一次见活生生开打的战场,也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生灵涂炭的场景。
局部的小战争一直都有,但是正面的大战场还是第一次。蛮族虽然连连失利,但是那都是小毛皮,不足挂齿。因为局部的战场都大获全胜,但是各个都督的队伍在经历了一场场战争后还是疲惫,故而这一场才是蛮族养精蓄锐了那样久所渴望的。
领头的都督大吼了一声,高举手中的长枪,向着蛮族的方向冲去。一马当先地驰骋在这片土地上。马蹄雷动,千军万马顿时沸腾起来,双方的人都向对方冲过去,地上的震动声,将士们的呼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数万人组成的队伍在交战,在厮杀,在搏斗,为了祖国,为了光耀门楣,为了守在军营里的妻子孩子们,无所畏惧地冲向前方。
阮宴君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也是第一次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的血液都在沸腾。站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两军碰撞在一起,力量互相抵消,声波传播能量,大地震动,一片喧嚣,茶杯中的水开始抖动起来。
在这动人心魄的场景之中,一直温和不语的皇上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开始说话。
“何阁老,你可有什么想法?”
被他唤的那名黑白发斑驳的老人起身立出来,拱手作揖,“臣见了如此之情形,实在是心潮澎湃。不知几位皇子有何感想,见了这样的场景,对治国和做人,又有何思考?”
阮大小姐凝了凝眼神,这位何阁老,就是前些日子派来随军的何尚书的父亲。皇上果然重用信任何家一脉,只是不知道,何家选定的是哪位皇子了。
各位皇子起身站出来,由长及幼开始论述。
这才是皇上来的本意吧。想让皇子们见识一下当权者的快乐和荣光,见到浩瀚波澜的战场,再提问他们的真实所想。绑她来也只是想借他们阮家之手,压迫各位皇子们的心情。毕竟他们阮家人的血性方刚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提问阮宴君不仅仅是想借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姑娘试探阮家是否有异动,也是想让各位皇子感到压力。全朝的文臣武臣几乎都在这儿了,仿佛就要开始选定太子了。
而阮宴君心中千百种想法,最后也只是静静。虽然她很想听听付和颐是怎么说的。
大皇子是嫔妃所生,性子木讷,待站定后就开始说道。“臣认为,治国之法在于‘中庸’,‘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人的天性是善良的,自我教育指导就是要按照人们的善良的天性办事情。‘去其两端,取中间而用之。’,正是人语云,‘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
这个大皇子,这些日子看下来,阮宴君觉得他除了木木的爱发呆之外,真的有思想而不爱行动,心地也还算善良。
李阁老轻轻碰了碰桌子,“大皇子,你的思想和想法确实很好,从答题来讲完美,是我喜欢的路子,只是结合个人起来就不合适了,做皇帝还是要有极好的决策力,望你能够提升自己的决策力和坚定的意志,加油,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教书先生。”
阮宴君很努力地憋住了笑,她才明白自家爹爹为什么嘴这么溜,原来是老师教的好啊。
皇帝的脸色依然没怎么变,各位文臣脸上各有其色,有的认同这个观点的就露出满意微笑,有的就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大皇子这个答案还算中规中矩。
二皇子是中宫皇后所生,一出生就是荣宠。从小长在金堆里的就是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上档次,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有诗云:‘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做人的根本,应该要对自己的君王和国家抱有最真诚的热爱,担当起自己的责任,要有‘燕然未勒归无计’的气魄和气势,这也是治国之本,在承担责任中爱重百姓。前人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应调节好君主和朝中百官还有百姓之间的关系。”
二皇子果然说的极好,果然是皇后悉心养的孩子。阮宴君挑了挑眉,这个传说中的毫无疑问的太子候选人倒是有点意思,能从别的角度说出这一点是厉害了。
果然不错,李阁老也没再多说,只是点了一句,“下次说话别老盯着我看。看皇上。”忽略了二皇子尴尬的神色,他转头问阮嘉意见。
“甚好。甚好。臣不太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还是希望师父别问我了。”阮嘉的嘴“噗噗噗”往外冒字眼,气得李阁老不再说话,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花白胡子喝了口茶解解气。阮家却冲阮宴君笑一笑,对于设立太子一事,镇国将军府不想掺和,表示在边关镇守十分辛苦,没时间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