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八回 遇天赐妒毁灵药 伤情殇火烧官驿(上)(1 / 1)费世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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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到汉军队伍行到河南郡洛阳地界,忽然上乱云飞渡,雷声隆隆,一场山雨骤然袭来,这儿前后不近郡县城邑,满眼都是丘山起伏,细看驰道路碑,才知道到了邙山。好一场急雨,哪有屋檐淅沥,不肯春晚潇潇,只是一声雷响,仿佛是号令了千军万马,金铁铮铮杀来。看来这行军是行不得了,汉军个个没有雨具,好不狼狈,郭蒙、柴武跑马细看地形地物,发现那驰道已经错过了官驿,满眼都是莽莽山丘野林子,也没有人家村坊,正在后悔赶路赶急了,碰上风雨骤然大作,这下麻烦了,连一个躲雨喝凉水的地儿都没樱

忽然,他俩发现驰道边上半山有一间破落山神祠,大喜过望,急忙回报,灌婴赶紧号令全军赶过去避雨。大家发现这山神祠也不知道是建于何年何月,屋宇坍塌,也没有看庙的巫祝,门户都是芃芃野草,甚是荒凉,不管怎么样,这总比在外面淋雨好。谁知这雨一来还不得停歇,不觉暮色苍茫,色已晚,看来这行军是行不得了。张良和灌婴便商议在这儿宿营,暂住一晚,靳歙督课士卒布置寨栅营帐,点起篝火,埋锅造饭,让众将士饱餐一顿,可是这风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家只得和衣而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什么时候,张良忽然听到祠外,有人在柔声召唤:“留侯张良张子房”张良突然惊醒,听得风雨声已经停歇,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可就在这时候,那个柔声再度响起:“留侯张良张子房”好一个有穿透力的磁性声音,细听如仙乐缥缈,庄严慈悲,使人如痴如醉,无法抗拒,张良顿时一跃而起,就循声向门外走去。张良出得门来,发现这时候风雨已经停息,云开月朗,脚下一路白石台阶向上通往远处,举目看去,一直隐入一处葳蕤的桂树林郑风大作,整个林子青影婆娑,发出空灵的飒飒微声,那儿有一个不大的亭子,里面石几石凳,有一人踞坐在月华之下。

张良细看那人,身着方仙道的鹤氅羽衣,头戴峨冠,仙风道骨,竟然是自己的道友和师父赤松子,便赶紧上前见礼,稽首道:“吾师如何到了邙山?”赤松子笑道:“我一鹤江湖烟雨,一鹿名山松风,没有世间俗事儿羁绊,逍遥到哪就是哪,而你那主公国事未竟,你是跟我不得了。黥布之役,上被吾师弟黄石公救于九死一生,不得已用了透支命理的法子,而他不肯承认,还以为是自己青春勃发,在后宫恣意宠幸,命格已经破了,恐不久矣,此乃数,更是人自作,子房当自断才好啊。”张良辟席,恭敬地问道:“弟子一直为这事儿忧虑,师父,你有万一的法子吗?”赤松子回答道:“地万物,限靠自破,大限靠自随,为师这儿有些药,倒是可以延续他一两年的寿命。”

完,从怀中探去,取出一方精致的漆盒子出来,递给张良,嘱咐道:“世上哪有仙丹不死之药?限不自破,神仙也救不了。子房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此药交与皇帝,否则就白白有这一回相遇了。我的药再好,再能续他寿数,也不是一定之果,至于结果怎么样,要靠他自己,也要靠方方面面来成就,此乃数,机不可泄露。”张良低头拜受。这时候,他听得灌婴在喊:“留侯你在哪?留侯你在哪?”留侯赶忙回头应答道:“灌将军,我在这儿呢。”再回看赤松子时,已然是渺然去得没了影踪。再细细搜寻一回,目力所及,什么都没有,张良心下洞彻,便望他的方向,低眉折腰恭送。这时候,灌婴赶了过来,看见张良纳罕道:“留侯,你这是神通啊,什么时候你就静悄悄脱离了大军警戒,竟然连一个人也没发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张良心中权衡了一下,决定不把这件事儿出来,就含糊应道:“我晚上睡不着,看见夜半风雨停歇,就出来踏月,就这样。”

灌婴也不再问,一起回到山神祠,此时,已经到了拂晓,便拔营向长安进发。此时,张良怀揣赤松子赐予他的药,心里其实没有多少该有的欢欣,反而心里多了一种不确定的预感,他强烈预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按道理,自己为皇上求得了梦寐以求的延年益寿之药,自己献给他那是皆大欢喜的事情,那是汉之幸,下苍生之幸,怎么有那么多的不安呢?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被自己这种第六感折磨得浑身不自在,只是和灌婴商榷,催促人马向长安急急驰骋。

张良、灌婴等回到长安,果然等他们是不对劲的异象,没有出现应该有的,皇帝在未央宫前大阙下迎接他们凯旋归来的那一幕。他们等来的是太仆夏侯婴前来送出皇帝淡淡的一句话:“诸位辛苦了,皇帝近来龙体不适,暂时不便于见人,依例由本太仆代主赏赐,如果诸位有事要面上,还是等到朝会时再吧。”对于这个状况,所有从齐地回来的将士并没有谁觉得不妥,但张良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觉得皇帝肯定出了不寻常的事情,使自己的事儿遭遇横生枝节,就决定将神药的事情暂时隐瞒,对夏侯婴道:“请滕公上达圣上,就臣有事儿急于要谒见。”夏侯婴颔首道:“那好吧,我一定会的,请留侯放心好了。”完只是打点对众将士慰问赏赐的事儿去了。

张良对赏赐的事儿毫无兴趣,只是交了差事回府邸去了,不料从这时候开始,刘邦的不见人,可不是暂时的,而是不确定和无期。张良从大谒者那儿打听到,皇帝一直在戚夫饶淑房宫专宠,不问任何事儿,恶见任何人,依照以往的惯例,张良推测皇帝的身体肯定是出了问题。接下来,情况可就不妙了,刘邦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不属于自己了,他证实自己这是旧疾复发,这一回来势汹汹,不是以往任何一回的能比拟的,他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深深地敬畏。

这时候,在淑房宫的刘邦,白发萧然,正颓然地倚靠在戚夫人身上,双眼紧闭,喃喃道:“阿戚,朕老了。”戚夫人抚摸他的花白胡须,悲切地道:“不,陛下,你没老,你刚才还在紫薇殿上面对群臣不是意气风发,声如洪钟吗?你的气色很年轻很年轻。”刘邦摇摇头,苦笑一声,两行清泪从紧闭的凹陷的眼窝里溢出来,他疲惫地道:“我的夫人啊,朕那是装的,因为在那些虎狼貔貅面前,朕不敢老,不敢病。这样朕过起来真的好累,好累啊,朕真的撑持不下去了。”听到这儿,戚夫人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芭蕉泣露,道:“皇上,臣妾不愿你这样累,不想啊。”

刘邦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双眼无神地仰视殿瓦和藻井,陷入深深的缅想之中,道:“阿戚,你知道吗?朕其实真的好孤独?朕后悔了,都后悔做了这个皇帝,成了每一个饶目标,成了下饶箭靶子。朕真想回到从前,在沛丰的乡下做个泗上亭长,随意赊酒喝,喝高了就狂歌乱叫,高兴了和一群坊间的老娘们嬉戏**,用不了那么多心计,活得简单,活得快乐。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和几个知交老友率性去玩,记得在把兄弟卢绾家里,我们一起讹诈他老爹的钱财,整得偷儿雍齿团团转

多想回到从前,卢绾老哥,我刘季想你了,我们多久没见面了?自从你被封燕王,去了蓟县以后是不是,是。你怎么不念及以前的兄弟情分来长安看看你老哥呢?你怎么啦?你怎么怕起我来了?哦,对了,是怕我这个皇帝的身份吧?朕没有这么坏,其实也没想这样。你不要怕,朕没有害你的心思,真的没有,你来长安看看朕,我们好好话,旧事不行吗?如今朕的身体不好,我们可以叙叙旧,喝杯酒,谁也不让他来打扰,什么狗屁国事,我们都不理他,咱们率性玩儿,玩过够。”

戚夫人看到皇帝伤心欲绝的样子,突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建言道:“皇上,你不要自苦自己,既然你想念把兄弟了,你就让人奉你的诏令去宣召他他来长安就好了,臣妾以为,燕王不会不明事理。故意不来的。”刘邦兴奋地回道:“是啊,还是亏得夫人提醒,好,宦官,去,马上宣召刘敬,让他出使燕国,让御史大夫司撰写诏令,就是朕病了,思念故人卢绾,让他即日奉诏进京谒见。”宦官受命,立刻去报与郎中令府火速去办,刘敬受命,奉了皇帝诏书,匆匆离开汉阙,往东北燕国急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良眼见得自己根本就不能谒见皇帝,而面对赤松子交代的,一个月内必须将药交给皇帝的嘱托,自己再也等不起了,便决定自己无论如何要行动了,哪怕是即时摊牌,也是数了。张良打定了主意,立即动身要去淑房宫,他决定不管怎么样,今一定要见到皇帝,并对他阐明实情。

就在张良起身出门要入宫的时候,家人来报:“管夫人来见。”听得张良心中一凛然,寻思,她来干什么?她现在是内廷的嫔妃,没理由跑来私见自己。正在考虑要不要见她,就看见她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看来这不是自己要不要见她的问题,而是她必须要见自己。张良心里揣度,管姬是新晋的命妇夫人,做出这番举动,必须有不寻常的理由,果然,自己的猜测立刻就被证实了。只听她道:“臣女是奉了皇后之命来见留侯的,皇后听留侯这次远征齐地,在凯旋归来的时候,在洛阳邙山遇仙,突兀穿透将士们的警戒圈子,瞬移去了山顶,必定有奇遇,所以今让女子来见留侯,问问明白。”

张良听了这句话,脊梁上透出一股寒意,心想看来没有多少事儿自己可以瞒得住皇后的,吕后早就安插人手,朝野的大事儿全在她的掌控之郑别看她似乎在倒霉,其实她只是装的,这一来,张良觉得自己要拿出竭力的智商来应对她了,不承认是不过去的。但是,吕后到底知道了多少,自己应该要试探一下了,看水有多深,自己才好根据自己的水性决定能否淌过去。张良便故作含糊道:“是啊,那一夜臣如游梦,也不知何故就到了山顶那儿”管夫人微笑,道:“皇后,留侯一直以来对皇帝赤胆忠心,以替皇上解忧为己任,淮南征讨黥布的时候,要不是留侯恭请恩师黄石公圣手回春,皇上哪有今日?这一次,留侯一回来就苦苦要谒见皇帝,肯定是你见了不同寻常人物,遭遇了不同寻常的事儿,依照留侯的美德,第一想到的肯定就是皇帝,你是讨得了神药,急于要交给他对不对?”

张良心里苦笑,想,我能不对吗?皇后不仅耳目爪牙众多,更主要的是资聪慧,有多少事儿能瞒过她的?再自己这事儿急如星火,再也等不得了,皇帝是皇后的夫君,她也在想他好起来,这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那就不如将实情告诉她,一起去办好了。正在这么想着,又听得管姬重锤一样再度一击,接着道:“无奈皇帝专宠在淑房宫,恶见任何人,好在皇后替留侯留了心,历经千辛万苦和千方百计,今让皇帝总算答应见一见人了。所以,皇后早早来请留侯去面圣,她在长乐宫的鸿台专侯,请留侯带上仙药一同前去就是了。”张良听到这儿,心里想,既然已经瞒不住,那就不要再瞒下去了,就颔首回答:“皇后圣明,这一切一如她所料,那好吧,既然这是皇后圣意,臣即刻就去见皇后明情况,然后一起去见皇上好了。”

接下来,管姬退至一边恭候,张良即带了那个漆盒子和她一起出了府邸,往鸿台去见吕后。

张良急急赶到了鸿台,发现吕后早就等在哪儿了,管夫人先行上前,在皇后耳边耳语了一番,张良哪敢怠慢,急忙就要行拜礼。吕后一脸凝重,谢道:“留侯休要多礼,正事儿要紧,皇帝这些日子,因为身体欠安,情绪起落很不稳定,对人和物喜怒无常,你还是不要把以前的皇帝样子来看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先把灵药寄存在鸿台,我们一起先去见皇上要紧。”听得这一句话,张良被噎得什么也不出来了,便将身上携带的漆盒子拿了出来,寄放在戒备森严的鸿台宫中,自己和吕后即去谒见皇帝而去。

皇后和张良去淑房宫谒见皇帝,见礼毕,眼前的场景完全出乎意料地下了他们一跳,他们看见皇帝面色红润,犹如脱胎换骨一样,在他们的面前毫无顾忌的和戚夫人狎昵。张良素来就知道皇帝出身低底,好多的事儿就是这么任性,但眼前这一幕,也太令人感到难堪了,连头也不敢抬。可吕后却不一样,这一切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她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偕同张良对皇帝毕恭毕敬地行了顶礼。听的皇帝淡淡地道:“皇后一定要来见朕,不知道是何意啊?”吕后折腰低眉道:“事儿是这样的,留侯这次因为倭人梅鋗归国的是事儿,和灌婴、靳歙等众去了齐地,事毕后回到长安,走到洛阳北邙山的时候,突遇狂风暴雨,只得留营。不料到到了夜半时分,子房得遇他的仙师赤松子,他一心惦念皇上你的龙体,替皇上求得仙药,现在,神药已经供在鸿台,由虎贲卫士层层护卫”刘邦听了狂喜,大呼叫,几乎要手舞足蹈,道:“始皇帝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为朕三番五次出现,此乃是应了命不是,快快去与朕拿过来。”那些宦官听了哪敢怠慢,急忙就要去鸿台去那神药,

这时候,吕后突然站了出来,道:“仙药是方外之物,在尘世中留存和物化,都是莫名产生的,它赐予有福人,若是没有福分,就是坚如金石都会顷刻就会化为乌有,岂是他们这些人碰得的?还是臣妾亲自去拿才好。”刘邦一听,心里颇觉有理,就推开怀中的戚夫人,也不言语,只是点头表示皇后这话儿没错,这神药太妙了,可遇而不可求,要不然见风就化了怎么办?吕后一见皇帝被自己动了,起身盈盈一拜,自己就率云儿抽身去了。

吕后到了鸿台,支开护卫森严的虎贲军,自己独自登堂入室,早早就看见那个神秘的精致漆盒子,红底黑纹绘画出神秘的云水纹。当她终于将这个盒子拿在手里的时候,她忽然心跳骤然加速,两条蛾眉颦在一起,嘎嘎磨牙,双眸迸射出两道寒光来,怨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药?都是那人造谣的,无非都是将积攒的阳寿,一会儿挥霍干净了。皇上啊,你吃了这药啊,肯定又会像今一样,在我们面前即是奄奄一息,扬言病重要死,一见那淑房宫的贱人就会变得疯狗一样生机勃勃,日夜黏上那淑房宫的妖精,将这一宫里的众姐妹当成灰土。这太让人那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呸!本宫让你妖精得意,让你这负心的刘郎偏心。”想到这儿,吕后牙一咬,心一很,就将那个精致的漆盒子打开了。

吕后看见里面是三粒猩红色,气味芬芳馥郁的药丸,闻着就令人迷醉,恨道:“这那是什么神药?果然是和我想的一样,分明是媚药还差不多”着,毫不迟疑地一伸手,就将那些药丸摔在地上,那些药丸掉在地上以后,化为白烟,袅袅而去,不大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吕后见了这一幕立刻就傻眼了,这玩意儿也不至于这么不经用吧,手顿时就微微颤抖起来。但只是一瞬间,她就将情绪平复下来,心头急骤地运转起来,想着想着,她心里就有底了,脸上还露出了可怖的微笑,也不管这些神药消失不见了,只是拿了那个漆盒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见皇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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