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庄裴泾和庄寄霜走到自己面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太远了,赶紧回神注意大家的动静。
庄裴泾懒懒地一抬手,免了大家的行礼,再次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院门口争论些什么?”
他眉头微皱,寻梭了在场诸人一圈,将目光定在穆抒衍身上。
春桃赶紧介绍道:“回四老爷的话,这位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托付给我们大太太照顾的故交的孙女穆小姐,这不,我正领着她来想梅苑安置,可周姨娘她......”春桃说着,还装成害怕的样子偷偷拿眼睛瞟着院门内的周姨娘,潜台词不言而喻,周姨娘霸道,不让客人入住想梅苑。
周姨娘暗恨,但也不好辩驳。在内宅的丫鬟面前,她自然可以充大头,但现在站在她对面的却是外院的老爷,虽然是隔房的,却也不是她这等半主半仆的姨娘能冲撞的,周姨娘只好嗫嚅着微微错开了脚步,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退。
春桃心中一喜,心想今日的运气也还算不错,救场的人及时赶到,大太太的颜面总算能护住了。
庄裴泾将众人的微表情和小动作都尽收眼底,不动声色,转头对身后的侄女道:“霜儿,你不就是想过府来认识这位新来的小姐妹的吗?这下见到人了,你怎么反而缩在后面不出头?”
穆抒衍听到这话,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情况?
穆抒衍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庄裴泾。
庄裴泾仿佛也发现了她的瞪视,唇角微翘,莫可察觉地笑了笑。
穆抒衍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是否过于夸张了,赶紧又收回目光,看向庄裴泾身后的庄寄霜微微一笑,并向两人行了一个福礼。
庄寄霜俏皮地吐吐舌头,走上前来,非常自来熟地拉起穆抒衍的手,十分真诚地道:“你就是伯祖父跟我二叔提起过的那位穆小姐吗?我是二房的庄寄霜,排行第三的。听伯祖父说你很能干,我今天特意央求二叔带我来这边就是想认识你的!”
庄寄霜的语调轻快,声音婉转,听在人耳朵里就感觉心情好。穆抒衍忍不住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庄寄霜还是和前世一样热情大方,活泼开朗,跟她相处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的压力。
穆抒衍前世因为半生的颠沛流离,受尽磨难,所以本能地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很难全然地相信别人,但对庄寄霜却是个例外。
她当年被庄家二房所救,缠绵病榻大半年,都是多亏了庄寄霜真挚热情的陪伴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才最终走出那些人带给她的阴影和创伤,慢慢成为一个平和宽容,开朗豁达的人,也才顺利地走完了人生最后的十几年,而不是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一直被仇恨啃噬着意志,痛苦地煎熬完剩下的日子。
穆抒衍想起这些,忍不住眼眶微湿。她赶紧用力地眨巴了下眼睛,将这湿意逼回去,笑着接话道:“三小姐好,谢谢你,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你长得真好看!”庄寄霜说话还是那么直率。
穆抒衍的脸忍不住微微一红。前世她认识他们的时候,已经被毁了容,早就谈不上漂亮二字了。这还是相隔十几年后,再次有人夸赞她长得漂亮。
穆抒衍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庄裴泾在一旁开口了:“好了,霜儿,既然你和穆小姐认识了,不如就邀她一起去伯母的院子里请安好了。一会儿母亲就会过来了,你一定记得用点心服侍好母亲和伯母,我还要去伯父那边商讨一些事情,就不陪着你们过去了。”
庄寄霜闻言,高兴地应了,拉着穆抒衍就往那边大路上走。
春桃一看急了,赶紧道:“哎!三小姐,穆小姐刚刚就是跟着我们大太太从延寿居过来的啊!我们大太太还等着......”
春桃的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了庄裴泾看过来的冷冷的眼神,顿时咽回了下面的话,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庄裴泾满意地收回目光,甩甩宽大的袖子,背着手直接往另一条道上走了,而庄寄霜拉着穆抒衍已经走了老远了,也不管身后自己的丫鬟石青跟不跟得上她们的脚步。
春桃沮丧地叹口气,回头狠狠地瞪了站在院门后的周姨娘一眼。周姨娘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扬起胜利的微笑,扭身就走。
身后开门的小丫鬟有些怯怯地看向春桃,嗫嚅着也不敢开口。
春桃不甘心地张望一下内里厢房紧闭的门扉,庄寄雪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她咬咬牙,转过身。身后,“砰!”地一声,院门就被闭紧了。
春桃无奈,恨恨地跺跺脚,转身回荣荫堂禀报大太太去了。
庄寄霜一路拉着穆抒衍在院子里闲逛,口中还不住地说:“唉!我都好久没到伯祖父家的园子里来逛逛了,这次托了你的福,我又可以好好赏玩一番了!”
穆抒衍哑然失笑。这里是庄家自家的园子,两家长辈即便再怎么不对付,做小辈的找个理由要来逛园子,还用得着托她这个外人的福才能来吗?
穆抒衍知道这是庄寄霜故意这么说,好让她更自在。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三小姐,谢谢你没有和我生分,我能......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庄寄霜似乎有点诧异,道:“当然了!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成为好朋友,好姐妹吧!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觉得特别亲近,仿佛以前就认识你,而且还认识很久了似的,有一种熟悉感......”
庄寄霜边说边思考着,仿佛是在想怎么表达更准确。
穆抒衍笑了,道:“我也是,我也觉得你很熟悉,说不定我们这就是上辈子的缘分呢?”
“对啊!”庄寄霜一拍手,“一定是!上辈子我们肯定就是好朋友,这一辈子来重续前缘!哈哈!”庄寄霜爽朗地笑起来,完全没有身为千金小姐的顾忌。
穆抒衍在这一瞬间心潮起伏,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种感动与欣慰。隔了一辈子,庄寄霜依然对她这么好,她们依然能成为像前世那样的好朋友,她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