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寄霜的小嘴嘟得更厉害了，嘟囔道：“二叔真真不知羞，我们都还没找你要压岁钱呢，你倒是先向我们讨孝敬来了。”

穆抒衍不等他们叔侄再打嘴仗，赶紧站起身朝二老太太行了一礼，道：“抒衍多谢二老太太和庄二叔收留，不！不止是收留，是重新给了抒衍一个这么好的安身之所！抒衍感激涕零，今日是除夕，抒衍身无长物，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聊表谢意，先请二老太太受抒衍一拜！”

穆抒衍说得很真挚，跪下就朝二老太太磕了一个头，还要再磕，二老太太早已示意徐嬷嬷一把拉起了她，嗔怪道：“你这孩子，这样做就见外了！我性子冷淡，又不爱操心，平日极少过问后辈的事情，由得你们自己过得舒心畅意就行。你万事都不要多想，只管安心住着，这里就是你的家！”

穆抒衍听了又要拜谢，二老太太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了好了！你这又是磕头又是弯腰的，我这双老眼都要被你晃花了！就像泾儿说的，有什么要孝敬我们的就赶紧拿出来好了，再让我等急了，再好的礼物我可都是看不上的！”

穆抒衍不好意思地笑了，示意身后站着的芳芮将身上挂着的包袱拿出来，摊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

包袱皮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双大小不一的崭新缎面布鞋，一看就是用料上乘做工精细的精品。

穆抒衍有些赧然地道：“因我母亲的针线不错，我便从小跟着她学了一点皮毛，这次给大家都做了几双鞋子，还请老太太和庄二叔不要嫌弃。”

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将鞋子分发给相应的人。

穆抒衍一共做了四双，自然是二老太太、徐嬷嬷、庄裴泾和庄寄霜各一双。二老太太的鞋面用的是鸦青色万字不断头的暗纹缎面，显得十分庄重高雅。徐嬷嬷的样式和二老太太差不多，只是颜色改成了深赭色，光面没有暗纹，光泽隐隐，透着一丝利落华贵。庄裴泾的鞋子是这里面最大的一双，因考虑到他经常在外行走，鞋底也更厚实，鞋面是藏青色的，鞋头部分有一小块同色丝线绣上去的云纹，简洁大方。庄寄霜的则是一双模样小巧颜色鲜亮的大红色绣鞋，鞋面上各做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金线绣的蝴蝶，精美异常。

庄寄霜一看到这双鞋就一把抢过去抓在手里，惊喜得直叫唤，忍不住抱着穆抒衍又笑又跳地转圈圈，嘴里不住地道：“阿衍！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太漂亮了！我太喜欢了！谢谢你，阿衍！谢谢你！”然后还夸张地将鞋子凑到小嘴边“叭！”地亲一口。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

徐嬷嬷将老太太的鞋子递到她手里，然后惊喜地道：“阿衍小姐，连我也有份吗？这鞋子做得太好了，太合我心意了！”徐嬷嬷脸上笑开了花。

二老太太看着手里的鞋子，心中也忍不住惊叹，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的手艺啊！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当场试穿自己的鞋子，果然都很合脚。

二老太太忍不住有些狐疑道：“阿衍，你说你这做鞋子的手艺是传自你母亲？你母亲是何方人士？依照我所知道的，能做出这样针线活的必定得是家传有来历的绣娘才行！”

穆抒衍老老实实地道：“我也不大清楚，母亲很少同我讲她以前的事，似乎偶尔提过一两次，说她是江南的小家之女，只是有一门家传的针线活比较出色，其他的也乏善可陈。我那时候小，也没在意过这种事，到现在，就是想知道也不可能了......”

穆抒衍说到后面有些伤感，母亲现在离她真的太遥远了，相隔了一世又一世。

二老太太见她这样，也不好接着问了，点头道：“孩子，难为你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母亲将自己最厉害的东西传授给你，也就够了。”

“嗯，抒衍谢老太太。”

那边，庄裴泾和庄寄霜都穿上了新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样子都极为满意。庄寄霜甚至还踩着这双漂亮的绣花鞋旋转起舞了。

庄裴泾感受着脚底厚实舒服的触感，似乎想起了什么，发了一会呆，直到老太太房里的丫鬟们端了早膳来，大家才不再关注鞋子的事情了。

饭后，庄寄霜总算磨磨唧唧地拿出了自己给二老太太等人的孝敬，是四条颜色不一的绢纱手绢，也是二老太太、徐嬷嬷、庄裴泾和穆抒衍一人一条。庄寄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将手绢分发给几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再看到自己脚上那双红艳艳金灿灿的新绣鞋，一时窘迫非常。

二老太太和徐嬷嬷都含笑收了，徐嬷嬷自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夸赞，她从小宝贝到大的小小姐，无论做什么，她都会觉得好。

二老太太拿着仔细端详了一阵，点点头道：“嗯，你也费心了，针脚还算工整细密，配色也大方，不错不错！”然后很自然地将手绢别在侧腰的襟扣上。

穆抒衍自然也是很欢喜的，礼物最可贵的是心意，庄寄霜特意为她绣了她最喜欢的木莲花，就是珍贵的心意，况且这手帕虽稍嫌简单，却也十分拿得出手了。

庄寄霜刚准备松口气，那边的庄裴泾撇嘴嫌弃地道：“霜儿，这就是你孝敬二叔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揣着个绢纱的手帕像什么话？”边说边用两根手指夹着手帕的一角，将手伸得远远的抖一抖，那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似的。

庄寄霜气急，冲过去准备抢下那帕子，嘴里嚷嚷道：“又没叫你挂在外面招摇过市，放在自己衣兜里有什么关系？你看不上算了！我还不想送呢！”

哪知庄裴泾眼疾手快，早在她伸手过来之前就将帕子收了起来，并笑道：“好吧好吧！既然是侄女的一片诚心，二叔也就不计较了，下次擦个桌子或鞋面也勉强用得！”话音落下去，帕子也被他塞进自己衣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