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裴渝赶紧手忙脚乱地扶着顾老太太坐下，和章嬷嬷一起又是劝她息怒，又是给她抚着后背，又是奉上热茶，然后趁着空挡朝一旁还惊魂未定的严夫人使眼色，让她先行离开。

严夫人早就被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了，见状赶紧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脚底抹油，溜了。

顾老太太在章嬷嬷和庄裴渝等人的安抚下，也没有平静下来，眼前发黑，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庄裴渝和章嬷嬷顿时吓得大叫。

广惠寺的知客僧虽然没有凑到近前招待顾老太太一行人，但此时闹出的这番大动静却早就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赶紧拔腿去禅房里向静慧住持禀报去了。

静慧大师急匆匆赶到亭子处时，顾老太太正双眼紧闭面色紫涨地靠在庄裴渝怀里直喘粗气，看样子十分不妥当。一旁围着好几个丫鬟婆子纷纷都在焦急地呼喊：“老太太！老祖宗！您怎么了？快醒醒啊！”或是道：“快着人去请大夫！快！”

静慧大师见此情景，心中也是一咯噔。

这位老祖宗万一在他的寺庙里出了事，那他也就完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亭子的台阶，分开慌乱不已的仆婢们，大声道：“让开！让老衲看看！”

庄裴渝一看是静慧大师来了，赶紧叫大家让出空地来，方便他查看。

幸好像静慧这样的大师，除了饱读佛经，大多也略通岐黄之术。当下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就挽起袖袍将手指搭在顾老太太的手腕处号脉。

沉吟中，庄裴渝焦急地问道：“大师，我母亲怎么样？您快救救她！”

静慧大师皱着眉头，没有回答，打了一个佛号，又道一声：“得罪了！”就伸手在顾老太太的太阳穴人中穴和虎口处轻轻推拿起来。

庄裴渝满眼焦急，又不敢出声打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章嬷嬷则在一旁不断轻声呼唤着：“老太太！老太太！您快醒醒啊！您可别吓老奴了！”

一旁别的仆婢们早就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幸好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顾老太太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没那么粗重了，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静慧大师收了手，撩起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水，道：“老夫人这是一时气血攻心，导致肝气郁结，六腑不畅。刚刚老衲已经帮老夫人推拿一番，暂无大碍了。”

庄裴渝闻言对静慧大师千恩万谢，静慧大师自然是连称不敢。

但顾老太太的病情不容她们继续在寺里逗留，而是需要回京找御医做进一步的治疗。于是庄裴渝当即吩咐仆婢们收拾车马，匆匆回京了。

静慧大师目送顾老太太一行人的车马远离后，这才向知客僧询问当时的情况。待到他反应过来，吩咐人去找寻那位严夫人时，却被告知对方早就不见人影了。

经过一路颠簸，庄裴渝终于将顾老太太送回了首辅府。紧接着的一团忙乱自不必说，守在家中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除了安排顾老太太进入延寿居躺下，还赶紧派管事去宫里和衙门等各处，向庄老太爷等人通报情况，并着人拿了庄老太爷的帖子，一口气请了三四个太医来给顾老太太瞧病。

其实在路上，顾老太太已经醒转，看样子并无大碍了。但她回过神一路仔细思量后，告诫庄裴渝万不可将今日之事透露半个字出去。

因当时只有她们三人留在亭子里，带去广惠寺服侍的下人，包括章嬷嬷，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让顾老太太在外面也能如此大动肝火，甚至想要亲自下手教训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下人们自然不敢问，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胆小的甚至一直偷偷在顾老太太静卧的马车外面抹眼泪。

要是平时，章嬷嬷自然要好好申斥一番，但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情了。大家一样前途未卜，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顾老太太醒过来后，一路沉思，拿定主意让女儿不得声张，然后又仔细盘问了一番那位严夫人的来历。

但庄裴渝对严夫人所知不多，几年前也不过是作为同僚官夫人之间的礼节性往来，所以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顾老太太气恼地责怪她当时不应该趁自己发怒之时将严夫人放走，而是应该当即控制起来好好拷问一番，现下她们想要再找到这个人，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了。

庄裴渝低头听训，也不敢回嘴，待到顾老太太的气撒得差不多的时候，满口承诺自己一定想办法找到这位严夫人，送到她面前。顾老太太这才悻悻地住了嘴。

庄老太爷接到府中紧急报信，十分讶异，遂给皇上告了假，急忙赶回府中。大老爷庄裴渊也随庄老太爷一起回府了，只有二老爷庄裴漠迟迟未曾现身，派去报信的小厮跪在地上直磕头，说没找到二老爷。

二太太连氏脸色发白，十分难堪地站在顾老太太床前的角落里，也不敢吱声。

庄老太爷来不及发火，管事来报御医到了，于是又同庄裴渊一起出去迎接，引几位御医轮番给顾老太太诊治开方。

几位御医说的症候与静慧大师所说的相差无几。几人仔细查看商量，留下了方子，吩咐了药材的用法用量以及注意事项后，才恭敬地朝庄老太爷拱手告辞。

庄老太爷客气地让庄裴渊送御医们出府，然后又吩咐赶紧去给顾老太太抓药煎药。

有了庄老太爷雷厉风行的一通指派，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井井有条，仆婢们进出来往，各司其职，大太太和庄裴渝等人这才松下口气来。

顾老太太神色复杂地看着床前指挥若定的丈夫，心中五味杂陈。她很想跳起来直接扑到他面前，大声质问他，甚至撕扯他，问问他这么多年心都长到哪里去了。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她千万不能冲动，在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之前，她只能强自忍耐。没有证据的指责只会让外人看笑话，也让他更加厌弃自己。

顾老太太闭了闭眼，放在被子里面的手却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