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裴渝有心阻止母亲继续追问,毕竟事关皇家阴司,这样探听实是不妥。但在外人面前,她也不好不给母亲留颜面。万一母亲像在家时一样牛性上来了,当着大家的面在这里发作她,她也受不了。
庄裴渝悄悄拉了一下顾老太太的衣袖,却换来顾老太太一记白眼,庄裴渝只好摸摸鼻子,苦着脸按捺下来。
顾老太太一生跋扈强势,喜怒皆现在面上,一听事关长公主的丑闻,心中的火就“呼!”地一下串起来。要说她这一辈子还能嫉妒哪个女人,那就非当朝这位长公主赵丘莫属了。
赵丘与她年岁相当,但在血统身份和才识能力各方面强过她不是一星半点。作为女子她不仅不用困于后院相夫教子,甚至都没有延续香火的压力,还能得到皇上的许可,像男人一样高踞庙堂指点江山。
而她看起来万事顺意,却也只能蜷缩在自家后院指挥指挥媳妇和儿孙。
唯一看起来能强过赵丘的,可能就是她嫁给了当时天下才学第一俊秀无双的庄埘了,可庄埘这么多年是怎么对她的?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苦。这又让她如何能不嫉妒?
今日若能抓住赵丘的小辫子,即便不能真的做什么,在心里能踩踏她几脚,也够让人期待啊!
顾老太太银牙暗咬,激动得手都有点轻微地颤抖了。
严夫人自然注意到这母女二人的小动作,也不戳破。她也看出来这位老太太的心思了,遂更加放心了。
严夫人道:“老太太和庄夫人有所不知。其实这可是一件极大的秘闻,是奴家有一年随夫君在江西南康府的任上,我夫君当时的上司捅出来的。”
她突然放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两位听了可千万不要过于惊讶,也不可到外面传扬,不然得罪了上头那位......”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天上,“可不是好玩的!”
顾老太太和庄裴渝自然知道她指的不是皇上就是长公主,毕竟不管怎么说,康安郡主都是出自皇家的金枝玉叶,是她们这样身份的人不可亵渎的。
庄裴渝见她这副样子,更觉得不妥,再次想要制止,并找别的话题来说。可顾老太太都听到这里了,如何还肯罢休?她用严厉的眼色阻止了女儿的意图,催促严夫人继续讲下去。
严夫人却好像不放心似的,又强调了一遍道:“出我嘴,过你耳,却千万不能留存在心里啊!我说过就忘,日后再提起来,我可是不认账的!”
顾老太太不耐烦地道:“谁似你这般小家子气!说便说了!谁还耐烦将别人的糟心事记在心里?”
严夫人听她发一通火,也不恼,讪讪地一笑,道:“老太太教训得是!老太太这样见过大世面的老祖宗,自是我们这样的小家子比不上的!”
顾老太太脸色稍缓,皱眉催促她快说。
严夫人这才压低嗓音,贼兮兮地笑着道:“说来也巧。那还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夫君正在江西南康府下属的一个同知手下做通判,负责协助同知大人督办当地的一些案件。
“有一年,就在当地下属的乡镇上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
“咳!其实案子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般的盗窃案,最后也很容易就审出了贼人,搜出了贼赃。”严夫人又习惯性地挥挥手,然后勾着脑袋道,“只不过,最后在将那贼人偷走的财物奉还给失主时,却出了点纰漏。”
庄裴渝听她说的似乎不是揭康安郡主的短,而是说起探案之事,不由得也被勾起了兴趣,插嘴道:“哦?什么纰漏?”
严夫人笑一笑,道:“那位失主原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农妇,穿着十分朴素,甚至还有些寒酸的样子,但她丢失的物件可都不普通,样数虽不多,却件件都是极其精致不凡的圣品!
“直到现在我都还能记起来我夫君告诉我的那些,其中就有一对双祥凤簪、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一双嵌宝石龙纹金镯,还有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坠,包在一块素绸帕子里,简直能晃花人的眼!”
听到这里,顾老太太和庄裴渝也忍不住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首饰,听起来都像是皇宫中御制的物件,民间是不可能有的!难怪严夫人过去这么多年,还能记得如此清晰!
“当时那位农妇前去认领失物,因这些东西实在太过不寻常,那位同知当时就多问了几句,想要查实一下这农妇的身份。”严夫人接着道。
“可谁知这农妇的态度却相当强硬,只说是自家祖上传下来的,外人无权过问。并当场指着同知大人的鼻子大骂了一顿,指责同知大人办事不力,尸位素餐,一起简单的偷盗案,前前后后居然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云云。
“唉!那位同知大人当年也是年轻气盛。”严夫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一个饱读诗书的朝廷官员如何能忍受一介农妇这样指着鼻子的一顿辱骂呢?
“于是同知大人当即就以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将这名农妇投入了大牢,本意也就是将她关上一日半夜的,吓唬吓唬她。可没成想......”
严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庄裴渝知道定是事情有了突然的逆转,心头忍不住一紧,顾老太太也皱起了眉头。
严夫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继续道:“没成想,这农妇居然是个烈性子,当天晚上直接在大牢里触壁身亡了......”
顾老太太闻言身子抖了抖,庄裴渝则直接用手捂住了自己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叫声。
严夫人歉意地站起身,朝两人微微福礼,道:“都是奴家的不是,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倒叫两位受了惊吓了!”
然后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哎呀!日头都升得这么高了!不如我们先散了,日后有机会再说好了!”
此时的顾老太太哪里肯放过她,连带着在家中那股跋扈的气势都不自觉地带了出来,拉住严夫人放在石桌上的手臂,道:“不许走!快快说完!”
庄裴渝的胃口也被吊了起来,自然也是想要听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