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两人显然也看见了穆抒衍,祁聪眼睛一闪,就转头往这边走过来。盛青并不认识穆抒衍,但也跟在祁聪后面。
穆抒衍本不想与靖远侯府再有瓜葛,但无奈人家已经明确做出要过来打招呼的动作,她总不能强行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吧?
所以当祁聪带着盛青到了近前,她只好先行一个福礼道:“靖远侯安好,恭义侯安好。”
恭义侯是皇上赐给盛青的名号,意为希望他日后一直对大宁心生恭敬,心存道义,京里的人们见到他都直接称呼恭义侯。
祁聪也行了一礼,道:“广南乡君安好。”他头戴玉冠,身着白色圆领束腰长褂,脚蹬白底黑云锦长靴,腰间还垂着丝绦玉佩,整个人显得华而不贵,神采奕奕。
盛青则与上次穆抒衍在大军凯旋那天从窗口处看过去的没什么两样,瘦削、修长,脸色也十分淡漠冷峻,虽然五官极为出色,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疏离的气息。
他听到穆抒衍打招呼,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穆抒衍上次看到盛青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觉得他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迫着,导致整个人永远都以一种冷峻坚硬的姿态面对外界的所有,还沉默得可怕。
她其实是有一点好奇的,只不过这一点点好奇不足以让她特意无视世俗规矩去探究他罢了。
祁聪笑道:“没想在此处遇见广南乡君,乡君是来这里买笔墨的吗?”他说着,就侧头往穆抒衍身后的铺子看了一眼。
穆抒衍不欲与他多说,胡乱点点头,笑道:“时已近午,小女子就不多耽误两位了,就此告辞!”
祁聪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见穆抒衍点头转身,便也只好摸摸鼻子,苦笑道:“恭送乡君!”
盛青依旧一副冷脸,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看向前方。
穆抒衍也不再多废话,刚好钱贵的马车停在近前,她就着鲁嬷嬷的手,钻进了马车。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搞的,穆抒衍上车时,后面的裙摆一角却卡在马车车辕的接缝处,一下子动不了。
穆抒衍有些尴尬地又退出来,想要揪出自己的裙摆。
芳芮见状,赶紧想要上来帮忙,却不想身侧突然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越过她用手揪起了那一角裙子,仔细翻看了一下,似乎在检查裙子是否被损坏。
穆抒衍一愣,没想到盛青的反应这么快,居然疾步上前,帮她做这种事情!
她不由得有些尴尬,红着脸道:“对不住,让恭义侯见笑了!”
盛青正皱着眉头翻看那一小截裙摆,闻言松了手,退后一大步,道:“乡君受惊了,是青太过唐突,乡君见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闪了闪,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穆抒衍的面容,然后垂下眼睑,退到了祁聪的身后。
穆抒衍窘然一笑,又朝着祁聪和盛青二人微微点头,这才坐进了马车。
一行人在这边两人的注视下离开。
祁聪颇玩味地看向盛青,道:“怎么?盛兄今日似乎有异?莫不是见了广南乡君,心生牵挂?”
祁聪语气里满满都是调侃之意,原本是想打趣一番,却不想盛青却依旧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马车,郑重点头道:“嗯,青确有此意。”
祁聪一愣,带着探究仔细地看向盛青,盛青却不再多说,率先转身,道:“走罢!”
祁聪知道这是他拒绝再谈下去的讯号,也不勉强,跟着一起去了。
穆抒衍坐在马车里回想才刚遇见那两人时的情景。
祁聪怎么会和盛青搅在一起呢?一个是曾经驻守宁滇边境十多年的少年将军,另一个是滇池皇族仅剩的正统血脉,按理说,两人即便以前在边境遇见过,也应该是敌我双方,殊死搏斗的关系,即便现如今,滇池已经灭国,盛青已经代表滇池皇族归顺大宁,这两人凑在一起也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难道是两人以前在战场上拼杀,你来我往之间,拼杀出了情意了么?
这也不无可能。祁聪作为靖远侯府新一任的领路人,自然不是庸碌糊涂之辈,而身为滇池三皇子的盛青,虽然在京城声名不显,但前世穆抒衍还随父母居住在滇池境内时,就听说过许多有关于三皇子的传言,无一不是说他相貌俊美,文韬武略的。
这样的两个人,在常年的较量中,彼此惺惺相惜,志趣相投,继而生出兄弟或战友情谊,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只是穆抒衍从前世就养成了习惯,但凡面对靖远侯府的人,心中总是难免警觉,遇到与靖远侯府相关的事情,也总要多想几步。
靖远侯府与前世的目的没什么不同,想方设法接近她,无非就是为了静弧山的舆图。今生他们还没有得到,自然更想要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
所以,对于祁聪的接近,她自然心生反感,退避三舍。
而对于才刚自己裙角被夹住,盛青突然快步上前解围的事情,穆抒衍也觉得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他起先看见她时,端着一副那样冷冰冰的表情,转眼却又如此殷勤起来。难不成盛青作为长期生活在滇池的皇家成员,其实也是知晓那个宝藏传说的,所以也想要在她身上探听出一点什么?
穆抒衍突然更警觉起来。
但细细回想盛青的表情,他不像是从未没听说过她的样子。祁聪前来打招呼时,他并未露出疑惑之色。他也跟着打了招呼,却十分冷淡,丝毫未表现出对她有兴趣。
可她的裙摆被夹住时,他却眼睛一闪,迅速上前帮忙解围。
这也有些太奇怪了。
穆抒衍想了一下,无意识地将自己散落在马车地垫上的裙摆撩起来看了看。
才刚夹进车辕缝隙处的那一块有些轻微的污渍,上面绣的几朵淡绯色海棠花上沾染了几道黑痕。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盛青为何会将这处污渍拿在手里仔细翻看呢?
穆抒衍定定地摩挲着那几朵海棠花。这是她在离开域园前,抽空绣上的,只是一时兴起,并没多想什么。相信京城许许多多的闺阁小姐都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她用的针法稍稍不同而已。
针法?穆抒衍想到这里,猛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