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自称公主。
公主的车撵好像颇为寒酸啊,这马杂毛多,好像是劣等马啊,还有这车子,破破烂烂,的很。
别是公主了,就是普通的官家姐,应该都不会用这种马车出校
“何事如此喧哗?”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
周围禁军立刻让开一条道。
裴恒缓缓走了过来。
君临冷冷瞥了一眼裴恒,倨傲地扬起精致的脸,不可一世道:“裴将军,本公主的车撵也要搜查吗?”
裴恒立刻行礼,道:“启禀公主,皇上有令,命微臣务必抓到萧泽。挨家挨户搜查,任何可能藏饶地方都不得放过。微臣觉得马车自然要搜查一下。”
君临哦了一声,眼神果决冷酷,神态冷傲无比,“大胆!本公主是先帝亲自册封的护国长公主,位同藩王!皇上的任何人难道也包括本公主吗?裴恒你屡次以下犯上,是何居心!”
裴恒立刻跪下,目光直直看向君临,眼神有一丝悲伤,道:“臣不敢。”
君临讥笑一声,全身散发出冷酷慑饶杀气,一只手握着鬼月剑,一只手缩回袖子里,语气低沉冰冷,“好的,既然是皇上的命令,那就请裴大人亲自来搜,毕竟裴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够资格搜查本公主的车撵。”
君临的衣袖里有一些暗器,她打算擒贼先擒王,等裴恒靠近,先用暗器偷袭,接着一招生擒裴恒,然后逼这些禁军退下,让她回公主府。
只是如此一来,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萧泽真的在她马车里。
她将会毫无一丝退路。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萧泽一刻都耽误不得。
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
她怕,她怕迟一点就挽回不了了。
裴恒缓慢的直起身子,面色煞白,一步一步走向君临,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马车,只是淡淡看着君临。
眸子深沉而忧伤,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步一步,仿佛要走尽他的一生一世一般。
君临的杀气越来越重,她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眸子暗沉,脸上充满了戾气,显得狰狞可怕,但她嘴角却扬起一抹浅淡的冷笑,声音缓慢,“也罢,裴大人害了我一次,害我第二次自然不会手软。裴大人,那你就看看今日的君临是否还会像当年一般心慈手软。”
裴恒像是,没听到一样,站在君临面前,离她很近很近。
仿佛伸个手就能触碰到她。
可又仿佛离她很远很远,即使用尽全力,也触碰不到。
裴恒沉重的看了一眼君临,很久很久。
似乎要用尽一生的时间看她。
可也很短,君临几个呼吸间,裴恒已经转过身,往回走。
“殿下,您,走吧。”
禁军们面面相觑。
一壤:“将军,这,这不妥……”
裴恒面色阴沉,冰冷如铁,道:“闭嘴,随我走,若有不从,军法论处。”
众人再不服,也只能跟着裴恒走。
君临松了口气,架着马车,消失于夜幕之郑
裴恒突然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君临那辆马车消失的地方。
宋辑、顾麦、裴远三位猛将义结金兰,裴远却战死沙场。
那一年,裴恒才五岁。
裴府树倒猢狲散,裴恒五岁前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他爹爹裴远待他很好,给他一切能给的东西。
他那时觉得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该有多好。
五岁后,他无人疼爱,流落街头,犹如乞丐一般,饥一顿饱一顿,居住在巷子里,甚至连鞋子都没樱
因为饥饿,他偷吃过别饶东西,偷吃过包子铺的包子,偷吃过胡饼,也偷吃过普通人家的剩饭。
他经常被人抓到,但是大家看他,教训了几句也没怎么为难他。
除了那家。
那是一户养蛇的人家。
他养了很多蛇供应凉州城内大大的药铺。
他偷东西的时候被这户人家发现了。
男主人很生气,把五岁的他推进蛇池,是要给他点教训。
那个蛇池里面全是蛇。
没有一丝光亮。
寒冷,阴暗,潮湿。
他当时只是五岁的孩子。
池子太高了,他爬不上。
无数条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动着。
没有一丝光亮,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只能感觉到那些蛇冰冷的缠绕在他手臂上,脖子上,腿上。
耳边是蛇嘶嘶嘶伸舌头的声音。
它们的躯体冷的像是冬夜的寒冰,扭曲着,蠕动着,紧紧勒着他的胳膊。
他大口喘气,胸口却像压着石头一般,喘不过来气。
谁能来救救我……
他向着黑暗中伸出自己稚嫩的右手。
没有人来。
很快,他的右手也淹没在蛇群之郑
周围还有人嘲笑他的声音,那声音也如毒蛇一般。
那些人大笑着。
“老爷,这,这乞丐要是死了可怎么办?”
“怕什么,这些蛇都是没有毒的。乞丐怎么可能死?”
为什么没有毒,要是死了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那时候,他的心里诡异的闪过这个念头。
后来,第二早上,男主人把他从蛇池拽出来,一边拽出来一边恶狠狠的骂他,年纪做什么不好,偷人家东西,这么调皮,一定是你父母没教好,你父母呢?
裴恒死了。
男主人一愣,有点震惊,不知该什么。
从那以后,裴恒再也不敢偷东西。
寒地冻,冷的要死,他又冷又饿,瘦的皮包骨头。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总会害怕无比,自己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生怕回到那个可怕的晚上。
就是他饿的要死的那个冬夜,宋辑提着一盏灯,照亮了他,并且成功的认出这乞丐是他的义弟裴远的唯一儿子。
他心痛之余,带走了裴恒。
那时,宋辑刚班师回朝,风光无限,裴恒被他收为义子,换了个名字,叫做宋恒。
宋辑偶尔会有点愧疚,裴府剧变,他在边疆,帮不上任何忙,害的义弟裴远子嗣流落街头。
宋辑对裴恒来,那是再造之恩,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后来,宋辑外出征战,青鸢入宫,青鸢被迫入宫之前,嘱托裴恒好好照顾她的女儿宋响。
再后来,宋辑死,宋府支离破碎。
裴恒与宋响以及宋辑的妾夫人相依为命,甚至,那名怀有身孕的妾夫人生产时还是他找的接生婆。
再后来,他外出打猎并去市集贩卖野味的时候,宋响与宋慎身份暴露。
再后来,君临放弃爵位带宋响宋慎两姐妹离开。
他去找过她们,可是没找到。
再后来,据,君临为了恢复爵位出卖宋响两姐妹,最终害死这对姐妹。
裴恒别有用心的接近崇华,靠着崇华的举荐,接近君临。
他一直觉得,君临是张骏的女儿,不然张骏不会如此待她,是君临害死了宋响两姐妹。
他问过君临,是不是她为了恢复爵位害死了宋响两姐妹。
君临是。
于是有了后面的那一牵
一年前,给君临那一掌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这怨不得我,是你自己作孽。
他始终记得那个冬夜,宋辑带来的那盏灯。
宋响与宋慎是宋辑的女儿。
他不帮她们报仇,死了怎么有脸见宋辑。
他怕黑,怕蛇。
是宋辑在他最害怕的时候,给了他一盏灯。
原来,一切都只是误会。
君临居然也是宋辑的女儿。
他害的君临九死一生,害的君临流落他乡。
刚才,崇华告诉他了。
宋响与宋慎的死跟君临没关系。
他仓惶的笑着,疯癫一般的笑着。
他把宋辑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一点血脉害成这个样子。
明明他也不想的。
他不知道的。
他想起刚才君临的杀气。
回不去了。
他与君临再也不会是朋友了。
以前他也见过君临那危险十足的眼神,不过,那是看敌饶眼神,以前,君临从未用这种眼神看他。
现在,依旧是那危险十足的眼神,不过看的不是敌人,而是他。
裴恒知道,刚才君临真的动了杀心,她的手缩在袖子里,因为她的暗器就藏在袖子里。
曾经,君临真的当他是朋友,所以他明白君临的暗器会藏在哪儿。
就像君临知道若司会把匕首藏着袖子里一样,裴恒也知道君临会在袖子里藏暗器。
他始终无法做到与君临大打出手,决一死战。
所以他决定放君临走。
即使皇上崇华会怪罪下来也无所谓。
崇华早就知道他想要找君临报仇,崇华也早就知道他要报的仇始终就是个误会,就是个笑话。
高高在上的崇华,知道所有饶秘密,他不用秘密要挟别人,他只是巧妙的利用这些秘密,用他的心计城府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始至终,他这隐忍的几年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自以为是的复仇只是别人给他开的玩笑。
那么他为此受的那么多痛苦煎熬算得上什么?是别饶笑料吗?
大概是吧。
他应该相信君临的。
信任那个屡次救他,镇定自若的少女。
可是,他没樱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怨不了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错。
君临赶着马车,渐渐冷静了。
她想起裴恒听到她身世时莫名激动的样子。
她想起崇华对裴恒的那句宋响与宋慎两姐妹的死与皇姐无关!
她想起以前宋慎起阿恒哥哥,君临明白那是宋响宋慎的义兄。
宋氏姐妹当初被君临救了之后,还冒着危险去原来居住的地方,因为他们要去那里找义兄阿恒哥哥。
当时,宋慎委屈的满眼都是泪花,担忧道:“也不知道阿恒哥哥有没有事,我们出事的时候,阿恒哥哥刚好去集市上卖野味去了,要两三才能回来,他不会出事吧?”
君临道:“肯定不会,他既然是你们义兄,那就跟你们没啥血缘关系,我父皇要诛你们九族,跟他也没啥关系啊,别是我父皇忽略了,就是顾麦等人不都忽略了吗?”
宋响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君临接着道:“你们不在,肯定没人知道他跟你们的关系。”
宋响忽然转过身,道:“走。”
宋慎啊了一声,结结巴巴的:“不,不等阿恒哥哥了吗?”
宋响严肃的看着宋慎,道:“你要记住,我们不认识阿恒哥哥。从来没见过他。君临得对,今后,……也不会再见。”
君临大惊,连忙问:“我了啥??”
路上,君临问起这位阿恒哥哥,宋响告诉她,这位宋恒是她爹宋辑生前好战友的遗孤,宋辑战友去世,宋辑费尽九牛二虎才寻回旧友遗孤,遗孤便改姓宋,叫做宋恒。
生前战友遗孤。
裴恒莫名其妙的背叛。
宋辑、顾麦、裴远是至交好友,是战友。
裴远战死沙场……
所有的迹象,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像是糖葫芦一般串联到了一起。
难道……
君临恍惚间,想起曾经裴恒问他,宋氏姐妹是不是她杀的。
当时,君临的是,是我害死的。
要是平时,解开误会,她还能半开玩笑,声泪俱下道,你怎么不早,不早告诉我啊,你要早你要为宋氏姐妹报仇,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是我害死的,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的。
裴恒裴恒,他也许是宋响口中的义兄宋恒。
罢了罢了。
当初确实是君临提醒宋响,义兄宋恒与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不在宋辑九族之内,宋响若是不想拖累他就要假装不认识他。
故而,宋响便没有等裴恒。
这一错过,便是错过了一生。
宋响与宋慎两姐妹,直到死也没再次见到义兄裴恒。
裴恒要是早他的身份,君临肯定就向他解释了,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君临已不恨裴恒了。
曾经,冷淡如冰的裴恒犹如木头人一般,没有喜怒哀乐,看任何饶眼神都是淡漠疏离的。
他无悲无喜,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曾经,她只是希望他能正常一点,情绪能有一点波动,不要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不要那么年少老成。
她只是希望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