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念初又拿了首新曲让几人试试,尹风眉先瞧了瞧,略一沉思,拿鼓槌开场,咚咚几声,有儿张了张嘴,结果没跟上调门儿。
不等人问,有儿赶紧回禀道:“坊主,这大鼓重锤似乎不太合适,前些日子定的那套鼓估摸着快做好了,不定能行,不若我去店里瞧瞧?”
秦念初刚要点头,尹风眉上前一步道:“坊主,让我去吧。”
这是什么有趣的差事?怎么还争着跑腿儿?秦念初好奇地打量一下这两个人,吩咐道:“嗯,风眉去吧,郭宜炳,你陪着去一趟,他一个人搬不了。”
尹风眉应一声便去,郭宜炳却是犹疑了一下:“这公子嘱咐属下守着您”
“我在自家花园里还能丢了不成?快去快回!”秦念初疾言厉色。
“是。”郭宜炳不敢再分辩,这才与尹风眉一同离去。
看起来是大不聊事,可秦念初却是心里很不舒服,坐在椅子上生起了闷气。
自那日她被房梁砸中桑枝就被支到了后厨,连翘和庄元管着一大家子里外过来的少,如今就是郭宜炳和茑萝在身边的多,起来茑萝本也是贴身丫头,伺候倒是不成问题,可先不之前秦念初跟她就有些生分,自从那日骆问笙坦言他们欲走之事,秦念初就更是看她哪哪儿都刺眼了,她到底算谁的人?再加上时早时晚兄弟俩还时不时在旁露个脸儿,怎么觉得周围一圈儿全是骆问笙的眼睛似的?若是平时自然也无妨,骆问笙护着她宠着她没什么,可这闹了别扭,秦念初就忍不住多心。
有儿拿着曲谱嘴里嘀嘀咕咕哼着,时不时悄悄抬眼看看她,虽是戴着面具,也觉出了她面色不善。
秦念初斜他一眼:“既然病了,就休息去吧。”
“回坊主,我没病。”
“没病风眉急着替你去?”
“呃,他是担心,我前几日风寒刚好。”有儿一边着,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先是掏出个帕子擦了擦手,而后提起茶壶来给续了一杯。倒完茶却又不接着唱,只垂手立在一边。
“你倒细心!”秦念初心想你还知道先擦手,又立在一边不走,这不是摆明了引自己注意,因此揶揄道,“你不怕我吗?”
有儿垂了垂肩膀:“回坊主,怕也是怕的,只是我没做错什么,便不心虚。”
“我若气恼了,管你有没有错,照样打得骂得。”
有儿不卑不亢:“坊主若能消气,打骂便是。”
秦念初一愣:“你是鼓师,又不是奴仆,我若真这样对你,不觉得委屈吗?”
有儿许久没话,似是应对不上来,又似是纠结要不要多,秦念初没耐心多与他兜搭,起身要走,不料这少年情急,竟拦在面前扑通跪了,仰脸儿看着她,口中殷切仿佛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崩:“坊主,我知道我今日逾越了,可若能得坊主欢颜一笑,有儿便是为奴为仆也是可以的。”
秦念初这才真是愣在当场,见过人表忠心,没见过这么突兀的,一时间脑子很懵,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定定的看着他,想在他神色里看出些什么来。
这一仔细看,竟然真看出些眉目来。
怪不得前些时候那次他在楼下仰望,叫她觉得有那么一丝向远的感觉,当时还以为是思念之情作怪所以看岔了,这下一看明白过来,原是角度的原因,他若仰着头,叫人垂眼看去,还真是有那么点儿像。
秦念初不接话茬,却扭身去拿桌上的笔,绺顺了笔尖儿沾一沾墨汁,一手轻轻抬起有儿的下巴颏儿,一手就往外眼角点去。
加上这颗泪痣,便有了三四分像,像她的爱人向远,也像今世的大将军高倾远。
斯人身不在,影子居眼前。
尹风眉和郭宜炳及另外两个兵士抬了一堆大大的鼓和槌,站在花园门口愣怔。何止他们,不远处的舞伎们也一时三刻的往这扭头伸脖子。
秦念初回神,收笔,垂眸:“起来吧,去和风眉一起试试鼓。”
有儿也才回过神来,瞧见尹风眉盯他,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尴尬来,大大方方起身迎过去:“师兄,你回来了,”只是又自顾自找话,“这些鼓做的真不错。”
尹风眉闷闷应一声,也不多,支使着郭宜炳几人将大大的鼓挂的挂架的架,竟弄出了整套编钟的气势。
最后舞伎们同琴师笛师也过来,一同和曲跳舞,一时间热闹非常。
秦念初看着他们折腾,只是觉得欣慰,就算爱情远了,事业就在眼前,也好,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她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准备开张的消息已经慢慢向外发布,最初由时早口中带出去,再借由街面地痞的嘴,开始扩张,不得不,这些人平日里正事不干,传起话来比谁都快,又会夸张,个个儿能把死的成活的。
于是人们开始好奇歌舞坊是怎么个样子,据不是秦楼楚馆,舞伎们是不陪客的,坊里也不管饭,所以就只是看看表演?那么秦舞又是个什么舞,只靠这个就能赚钱?
吊足了好奇心,便架起了先期的声势,秦念初只管默默训练,一又一,就这样过吧,古井无波,也不错。
尤其这两个鼓师很得她看中,肚皮舞里面音乐不是最重要的,鼓点才是,因此竟能得了这么一对儿宝贝,聪明伶俐,一点就通,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渐渐地那些不开心的心思也压下来不少。
静好而又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九登高节,一大早秦念初就起来梳洗打扮,满心盘算着要出去登高散心。
登高节又叫做老人节,正是儿女尽孝的日子,因此昨晚她就提前通知了放假一日,有家饶回去陪陪家人,没有的自己玩玩,不过鼓师们她是打算带着一起的。可是,头发还没梳完,喜帖来了。
是高倾远的婚帖。
是骆问笙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