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早看见有一英俊公子出现,听庄元这么,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秦念初提高了嗓音道:“这邀月坊原就是骆家的产业,如今骆公子暂时不同咱们过年了,大少爷便过来看看,你们不必拘束,照常落座就是。”
于是引着骆问藜坐到中间主位上,自己在他身侧坐了,又叫庄元、承露、落葵来陪坐,对外只骆问菱身体不适在楼上休息。
他们几个原本不敢,但秦念初坚持,骆问藜便也道:“坊里如同江湖,不讲究什么尊卑,忙了一年了,都坐吧。”
是这么,可骆问藜依然是黑着脸,通身上下满是塞外肃杀之气,再加上跟来的那四五名兵士,也在旁边一桌上板板正正地坐着,于是大家也不敢多话,一个个拘束的很。
至于骆问藜黑脸的原因秦念初是很清楚的,本来可以慢慢接受邀月坊的事,却因为赶上年节,一下子就得坐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度过,怎么能不憋屈?
可不坐吧来都来了,坐了又等同于表态认同,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骆问藜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丫头拿捏住了。
秦念初陪着笑,站起身来,主动敬了骆问藜第一杯酒:“我代众人先敬大少爷,谢骆家建了这坊,给大伙儿一个赚钱吃饭的地方。”
骆问藜抽抽嘴角:“坊主客气了。不必。”将“坊主”两个字咬的极重。
秦念初又笑:“大少爷饮了这第一杯,咱们才敢畅饮呢,不然可要陪着您一同干坐着了。”又微微低了头,压低了嗓子,“好哥哥,不要这么凶嘛。”
骆问藜噎了一下,端起酒杯,冷着脸喝下去了。
秦念初端起第二杯,冲着大家道:“这第二杯我敬这坊里所有的人,大家平日里勤勉做事,我都看在眼里,歌舞坊办的不错都有你们的功劳,我在此谢过了。”
众人口中客气连连,也都端起来喝了,有那不饮酒的妇人和年少的丫头,也以茶代酒饮了一杯。
秦念初再次端起:“这第三杯,我自己饮了。”罢仰头喝下,放了杯子,沉了沉心思,才又道,“得了,大伙儿别拘着了,今日无论尊卑,开怀畅饮,喝也罢,闹也罢,一概不计较。”
她是参考着梨园的规矩办这个装裹行头封箱仪式,又照着你现代企业的年会惯例收买人心。
得了坊主这话,众人陡然放松下来,于是互相你敬我我敬你,又有带头的轮流过来敬骆问藜和秦念初,还有人忍不住划拳斗酒唱曲儿,再趁着放纵同舞伎们兜搭几句,换几句笑骂,于是席间渐渐热闹起来。
骆问藜既开了头,也不慎着了,他本就是疆场下来的洒脱之人,此时更是来者不拒,再加上多少有些赌气,不一会儿就面色通红,得了个空,还低声问秦念初:“你那第三杯是什么辞?”
秦念初原本正笑着同过来敬酒的有儿碰杯,闻言转头看着他,道:“要敬问笙的。”话里含了一丝颤音,又加上三分酒意,叫人一听就觉得伤情。
有儿心里一颤,有些难过,他一早看见秦念初的手不对劲,这下更是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一时情急,把杯子随意一放就蹲下身来,将她双手托住:“这你手怎么了?”话急了,连声尊称也没。
秦念初大概也是酒意上头,并未在意,大大方方的伸开手任有儿查看,嘴里忍不住带了一丝撒娇:“被哥哥打了。”
仿佛人人都知道郭宜炳有药似的,有儿轻轻抚着那红肿的手心,安慰道:“疼不疼?我去找郭哥拿药。”
秦念初把身子往前一倾,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声道:“我疼了他气就消了。”
有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眼睛红了。
旁边骆问藜拧了眉头,别人不知坊主身份,她宠谁都不相干,可这是他亲妹妹,怎么能同一个下人拉拉扯扯?于是咳咳两声,狠狠瞪了有儿一眼。
这鼓师一抖,却没松手,抬头看看满面怒气的大少爷,又看看秦念初,才慢慢站起身来,找郭宜炳去了。
“呵!”骆问藜觉得自己刷新了眼界,不可思议的盯着秦念初,“怎么你这里的下人都没大没的?”
“他不是下人,是我这里的鼓师,技艺非凡,我这坊中生意可都指着他呢,可不得好好捧着。”实情当然也没这么夸张,秦念初故意这么罢了。
“捧人是这么捧的吗?”
眼见着他又要生气,落葵悄悄扭头,冲不远处时早那桌人使个眼色,于是那几个立刻起身再次端了酒杯笼过来。
大少爷是必须要陪好的,谁都知道,落葵能代表主子旨意,他们也知道,于是放开了手脚,围着人敬个不停。
骆问藜的亲兵更不是吃素的了,见这情形立刻赶过来挡酒,于是两伙人就这么对拼上了。
秦念初自人群中退出来,叫庄元搬起脚下一早备好的箱子,上了台。
这才是今晚真正的重头戏,撒钱!
有人要名,有人重利,秦念初觉得这两者并不矛盾,而相较之下,似乎重利又更实用一些,毕竟如果饭都吃不上了要名还有什么用。
如今,她这邀月坊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对于普通人来讲,能在这得一份工作还算挺有面子的事,然而再有面子,也依然居于“士农工商艺奴”之尾,她没办法给他们更高的地位,便只能给他们更高的利益。
比如时早和连翘两个,在坊内或许权利不相上下,但其实身份差别很大,时早高居“士”层低阶,连翘却是奴籍,但因有了秦念初的撑腰和大把银钱收入,这二人之间便缩了阶层差距。
再比如秦念初自己,开坊之时只能以艺籍身份入市,等打开名声之后拿到邀月坊的经营权才有可能上升到商籍,但也仅此而已,然而若她很有钱,那除了达官贵人需要仰视之外,别的人都不必担心压过自己去。
因此,无论对谁来讲,为了生计也好,为霖位也好,赚钱都顶顶重要。
所以,当秦念初打开箱子,满满一箱银锭子兼厚厚一沓红布包暴露出来,场面立刻就沸腾了,也没人喝酒了,全体目光齐齐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