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让那一声跪得干脆又响亮,月之被好生吓了一跳,竹青眼皮也抖了一下,明显是出乎意料了。其实竹青都打定主意好好打一架,却没想这人认得是如此干脆。
这下月之心里没了注意,以为是场恶战结果不战而胜,她一时有些懵。
“月之小姐,可以麻烦您留个银行卡卡号吗?”尹双笑容得当,挑不出一丝毛病,“让儿道歉是必须的,伤了您这钱我们也是要赔。我知道您不差这一点儿,但您千万别推辞,是我们有错在先。”
明明是服软的话,从尹双嘴里说出来却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她的笑不谄媚,却让“债主”生不起一点儿气,话说的是周全圆满,让本着挑刺心思来的月之也语塞了。
“月儿,留卡号吧。”
竹青轻轻拉了一把月之,月之忙从包里翻出银行卡交到尹双手上。那尹双是双手接过的,触碰时又露出个抱歉的笑意,而后将卡递到方才的接待员手上,嘱托她去抄下卡号。
“等钱到账了,这事儿能过了吗?”尹双看向竹青,“真的非常抱歉,让儿年轻气盛、火气旺了些,还希望竹先生放过他这次。”
竹青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尹双,他的佩剑“翠痕”凭空出现在手中。
只见竹青将翠痕递给尹让,言语中毫不吝啬千年大妖的威压:“月儿最重的一刀在锁骨下面,我不动手,你自己解决。”
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被遣散了,此时偌大的一楼只剩他们四人。剑就躺在竹青的掌心被他递出去,尹让没有接,一时间万籁俱寂,气氛剑拔弩张。
竹青的翠痕到底是什么门道,月之也没有仔细问过。只是那剑刃上斑点状的诡异翠色,实在是没人敢轻易触碰。尹让谨慎是情理之中的,可竹青非要在这种场合逼迫他,好出了月之的气。
“让儿,你对月之小姐一共动了多少刀?”
“三十七刀。”
“最重的是哪几处?”
“锁骨下、肋骨、后背脊椎。”
尹让话音刚落,月之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尹让已再一次跪在了地上。这次地上还飞溅了血液,豆大的血滴在大理石地砖上铺开诡异的图案。
竹青冷笑了一下,是尹双出的手。
只见尹双握着一柄宣花斧,那斧子上还沾着新鲜温热的血迹。月之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破局的方法,尹双亲自动手往尹让背上来了一斧子。
尹双选择了一个最聪明的方法。她了解竹青,竹青是用毒的好手,他那剑上不知道淬过多少毒了。皮外伤是小,但倘若用了竹青的剑中了什么罕见的毒,那尹让这个尹家翘楚就算是陨落了。
与其让别人动手不如自己狠心,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这种方法避免了竹青下黑手。
尹让跪在地上,刀剑也许还需要技巧,可宣花斧的份量不用那些虚的,一斧下去结结实实,就算是尹让也难以站起来。他面上没有表情,没什么怨恨或难以置信的情绪,甚至可以说得上相当平静。
月之心中有些诧异,任打任骂是什么章程?像宠物一样乖乖听话吗。
这边月之还在震惊,那边尹双已经高高举起斧子落在了尹让身上。这一次是在左肩,避开了他拿刀的右手。
尹让又是一声闷哼,这一斧深可见骨,站得不近的月之身上都被溅了血。
那宣花斧上原本是有些暗纹雕刻的,此刻这些雕琢的空隙被血液填满。上面的纹样慢慢浮现变得更加清晰,那龙纹和祥云仿佛是为嗜血而生,在鲜红的掩映下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会破斧而出,将世间搅它个天翻地覆。
尹双的实力月之从未质疑过,单不说她继承了至纯的尹家血统,一介女流能在家主的位置上坐得稳当,除了心机和铁血手腕,自身实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尹让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裳,面色变得苍白,嘴唇也有些微微颤抖。可他始终没说一个不字,也没发出一声惨叫。
他越是隐忍,月之心中便越是于心不忍,在尹双第三次举起斧子时,月之叫了停。
尹双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几乎是在月之出声的一瞬间就收回了劈下的斧子。
“我已经解气了,送尹先生去医院吧。”月之皱眉看着无力支撑跪倒在地的尹让,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多谢月之小姐高抬贵手。”
尹双打了个手势,方才一直待在柱子后待命的人迅速跑上前来。他们抬了个担架,直接将无法动弹的尹让搬上了担架。
“当时我弟弟也来了,尹先生之前放过了存星,现在我也就放过你。”月之其实心中早已没了气,可人都站在这儿了肯定不能输掉气势。
几人抬起担架正想往外走,先前一言不发的尹让突然开了口。
“我醒来时所有人都躺在一楼的草地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
尹让瞟了月之一眼:“意思就是:不是我放过了你弟弟,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工作人员将尹让抬出去,留下月之在原地有些费解。尹双手中的宣花斧消失不见,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武器与自己合为一体,携带和使用都方便了不少。
尹双交叠着手看着月之,月之则是将目光转向了竹青:“存星他……”
“私事解决完了,我现在用同您谈一下公事。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立刻进行调查。”竹青恍若未闻般直接打断了月之的话,向尹双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尹双笑了笑也不讲话,眼光在月之和竹青之间来回飘了一会儿,而后领着二人往电梯方向走去。
“是我从背后把他打晕的,所以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竹青在月之耳边小声解释了一句。
月之虽半信半疑但既然是竹青做的也没必要骗自己,她对竹青是完全信任的。这件事情已过,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