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袁医生,我是。”?苏兰青替闷不作声的陈永清回答道。
“爸爸…爸爸他在哪里呢?我想…我想见…见他。”
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袁永天将视线转移到陈永清身上,她个子小小的,扎着双马尾,红肿的双眼看起来背负了许多痛苦。
袁永天蹲下,他扶住她的双肩,凝望着两泪汪汪的女孩,很是愧怍地说:“小朋友,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即使陈先生被较早地送到了医院,可他伤得太重了,没挺过几分钟就死了。只是临死前他嘴里还弱弱地喊着清清这名字,我想你就是了吧。”
陈永清垂泪点点头:“医生,这不怪你们,是我爸爸的命太……”
“小清啊,我对不起你爸爸,更对不起你啊!”这时,在边上站了很久的一位穿着工地上脏兮兮的服装中年男人,他大跨步到陈永清跟前,双膝下跪,给她使劲儿磕头,使地板上发出了砰砰作响的声音,在场的人都能清楚的听见。
“叔叔,你是?”
“小清,他就是你爸爸救的那位同事。”苏兰青稍作解释。
“该死的人是我,凯哥人那么好,为什么要救我这个喜欢抽烟打牌的人。我该死,真该死。”男人左手一个耳光,右手一个耳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扇去,其他上前尽力阻止了,根本没有用。
“叔叔,这不怪您,我还为我爸爸自豪呢!他总是把别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绝不会有见死不救的行为。我太了解我爸爸了,所以,您不必太愧疚,您起来吧。”陈永清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可现下她要做的是要安抚好面前人失控的情绪,在天上的爸爸看到她的坚强会为自己而骄傲。
“该死的人是我啊,凯哥,我对不起你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他说得越来越激动,一个大男人那肝肠寸断的哭声太令人哀恸,其他人听后,也止不住断断续续的泪水。
“医生,我能去看看我爸爸吗?”陈永清拉了拉袁永天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道。
袁永天牵起她冰冷的小手,走向手术室,他止步于门前,对她说:“剩下的时间你就和你爸爸好好说说话,到了明天会送往火葬场火化掉的。”
“谢谢您医生。”
陈永清一走进去,里面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药水味,她有些受不了,便捏着鼻子蹑手蹑脚地来了到陈俊凯的尸体前。
尸体被用一块洁白无瑕的白布遮住,正因为如此,全身的血迹透过白布能看得一清二楚。
颤抖不止的双手伸过去,把头顶的白布慢慢一掀,露出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容。陈永清虽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但她知道这是陈俊凯,绝不会轻易离开他半步。
见到面目全非的尸体,陈永清一路上内心堆积的情绪瞬间就全部爆发出来了。她幻想着父亲只是睡着了,就没摇晃他的身体,凑近他耳边试着轻喊了几声:“爸爸,爸爸,你醒醒啊,我是你的女儿清清啊,爸爸,爸爸,求求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好吗?”
落下的泪水浸透了白布,那些褪不去的痕迹是她对父亲的想念和不舍。
一个尸体,不可能会说话。他安静地躺着,真的进入了一段长久的睡眠,已经再也不会醒过来。
“爸爸,不要离开我,你走了,小清怎么办?您醒醒啊,爸爸!”
在外的人听见陈永清伤心欲绝的哭声,心都快要碎了,一个还没踏入社会半步的孩子,却提早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事。
“小清啊,尽情地哭吧!这样你会好受些了吧?”年过半百的苏兰青直盯着紧闭的手术门,捂着嘴同样痛苦地说。
陈永清趴在他身上哭了好久,脸开始发麻了,她抬起头刚好瞥见了放药物小车上的一些物品。
那是陈俊凯的东西,仅有三样。
钥匙,五元钱和一张老旧的照片,上面都沾上了陈俊凯的血迹。
陈永清拿起照片,眼眶边又开始泛泪。她记得那是自己五岁的生日,和爸爸妈妈去照相馆照的照片。那时候,妈妈年轻漂亮,爸爸憨厚壮实,三人笑不露齿,拥抱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快乐啊。
美好的回忆狠狠刺痛了如今无依无靠的她,陈永清收起那些遗物,准备带回家留个念想。
从此,这个世上又少了一组幸福美满的家庭。
苏兰青看陈永清出来了,她再也坐不住,就急跑过去抱住她,一番关问:“小清,你还好吧?”
“伯母,我想回家。”陈永清双眼无神盯着前方,精疲力尽地说。
“好好好,伯母这就带你回家。”
苏兰青看着那个面貌憔悴的中年男人,摇头叹了一口气:“李先生,你先回去吧。明天火化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李健回过神来,急急忙忙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元钱塞到了陈永清的衣袋里面:“好孩子,这些钱你收着去买些东西吃,数目不多,但也代表了叔叔我的心意。”
“小李,这件事啊,你别再内疚了,小清有我照顾,你本来要供两个孩子上学,你自己拿着哈。”苏兰青说着,掏出来又往李健手里回塞。
“您们收着吧,不然我就下跪了。”
“这……,你看你,你又来。”
“小清,小清,叔叔给你的钱就拿着好不好?”苏兰青弯腰低头,劝导着已自闭状态的陈永清。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像表示收下了的意思。
他们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家,陈永清一直坐在窗边,闻声不动地看着夜景,实际上她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发神而已。
“小清,以后住在伯母家,我照顾你,伯母可喜欢你了,好不好?”
陈永清头也不偏地一口回拒:“谢谢伯母,可是,我还是住在自己的家比较好,因为那里永远都有他们残留的气味。”
苏兰青很理解她思念父母的心情,便没再勉强她:“那好,以后吃饭就来伯母家。”
陈永清收回视线,转向苏兰青:“嗯嗯,谢谢伯母,麻烦您了。”
二十分钟后,她们终于到达了小区。
陈永清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苏兰青住在她的对面,再三叮咛嘱咐女孩:“小清,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把门窗关好,最近那个杀人犯还没抓到,你可要小心一点。你安心睡吧,明天我会叫你起床吃早饭的。”
见伯母像亲人一般对待自己,陈永清有点热泪盈眶:“谢谢您,伯母,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