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圭突然莫名的慌了一下。
他定定神,把那差役抱着的卷册拿在手里,向容汐珞道“这个春儿供出她母亲正是在城北一家药材铺子买的蒙汗药,这家铺子私下做的违禁生意都记录在册,我们已经查封了这家铺子,拿到了这本账册,这上面登记的名字里,就有这个……”
他本来想把账册递给容汐珞,却见墨深也把手里的卷册递了过去……
程老爷惊惧的看向容汐珞,那王妈妈闹出来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自然也派人查过,可得到的结果却和程珏一样。
那么这本账册到底是真是假?墨深手里的那一本又是什么?
容汐珞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接过了墨深递过来的那一本。
朱德圭递账册的手还悬在空中,此刻显得尤为尴尬,可他根本顾不得恼火,反而是那股慌乱愈加强烈。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被这个郡主牵着鼻子走。
想到派自己来的人的话,她是堂堂郡主,怎么会为了程家这种族出头?况且事情一出,她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自找麻烦?
可事实似乎正好相反。
她不仅来了,还是有备而来。
朱德圭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只听容汐珞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朱大人,你可知道,我手里的这本是什么?”
她抬起头,笑眼盈盈,似乎有意把语调放慢“你以为我容汐珞是什么人?会被人糊里糊涂的下了药之后不置一词,轻易放过吗?”
朱德圭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让墨深从刑部拿来的,我舅舅查到的和朱大人的一样,那王妈妈的确是找了一家药材铺子,只不过这家铺子不在城北,而是城西。”容汐珞翻着手中的账册,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朱德圭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
容汐珞继续道“朱大人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质疑刑部的办案能力吧?我猜,是不是吩咐你办事的人在找到春儿之后,想利用此事打击程家的名声,可不料她招认的城西那家铺子早已经空了,你们拿不到证据,那就索性自己制造证据,在城北找了一家同样做违禁生意的铺子,在他们的账册中,加上了王妈妈的名字。有了这本账册,要怎么编排罪名,程家夫人都是不清的,对吗?”
她每一句,朱德圭的脸就难看一分。
“郡主笑了,并没有人吩咐,微臣只是分内查案罢了。”
且不账本的真假,单单是有刑部尚书和郡主为程府做保,他就注定在此事上讨不到便宜了。
容汐珞哼了一声,而她接下来的话,让朱德圭和包括程珏在内的程府众人,都吃了一惊。
“朱大人可知,她因何被逐出府?因为她疯了呀!”
春儿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容汐珞。
而容汐珞同时也在盯着她,继续“语重心长”的道“春儿,我明白你是心有不甘,想能拖累一个是一个,在这之后再带你母亲离开程家,可是当初王妈妈因何去买了这药,你们母女为的什么你心里清楚!若不是顾念周夫人对你们留有善念,你以为你们母女还能活到今吗?!”
那春儿傻了眼,她反应了半晌,忽然明白了容汐珞的意思。她拼命的向容汐珞爬了过来,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伸手想去抓她的裙角。
墨深眼神一寒,上前一脚将她刚伸出的手踢开。
他力度掌握的极好,只是把她的动作制止了,若他真的用力,春儿的手臂此时已经废了。
春儿改为跪在容汐珞面前,双手合十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娘吧!她是糊涂了,我也糊涂了!你大人不计人过,你放过她吧珞儿!”
朱德圭的心彻底沉了。
而容汐珞蛾眉舒展,嘴角慢慢勾起深深的弧度。
紫鸢道“敢直呼郡主的闺名,当然是疯了。”
春儿又傻了。
她又错了什么吗?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朱德圭,见到的却是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于是再一次吓得不敢话了。
“话已开,朱大人,你还有其他的疑问吗?”
容汐珞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朱德圭强颜欢笑,向容汐珞推手道“是微臣实在粗蠢,居然信了一个疯丫头的话。”
容汐珞道“朱大人最好还是好好想一想,如果需要,我跟你回一趟京兆衙门也未尝不可,毕竟大人专心办案,怎好半途而废?”
朱德圭大惊失色“郡主,言重了!微臣怎么敢让郡主对峙公堂呢!”
容汐珞道“那好!朱大人最好记得自己今过的话,你今日对程家的诸多不敬,还有你安排在外面那些差役,我权当你是办案心切既往不咎,今你问得的这一桩事以后休要再提!倘若再拿出来叽叽歪歪与程家为难,就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了!”
朱德圭已惊的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容汐珞居然护着程家到这个地步。
也不等他话,容汐珞道“墨泽,送朱大人出去。”
“是。”墨泽甩了一下头,上前笑眯眯的对着朱德圭做了个“请”的姿势。
朱德圭浑身一哆嗦,脚步向后一挪,与墨泽保持距离。
墨泽依旧笑得像个雕塑一样,往他的方向又迈了一步。
朱德圭连忙回身分别对容汐珞和程老爷一个深揖礼,带着屋内的差役转身就往外走,在门口却忽然停在了。
他把目光放到了还跪在地上嘤嘤啜泣的春儿身上。
容汐珞道“朱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清,这个丫头就交给我来安置吧,京兆衙门每要管的案件也不少,还是该避免麻烦缠身比较好。”
墨泽也“飘”到了朱德圭和春儿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朱德圭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郡……郡主的是。”
朱德圭离去后,屋内沉寂了一会儿。
容汐珞盯着门口,神色有些凝重。
程老爷道“嗯……还劳烦了郡主,实在是……”
程朔道“是啊,此事能圆满解决,有劳郡主了。”
程珏没有话,他看着容汐珞的脸,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以为我容汐珞是什么人?会被人糊里糊涂的下了药之后不置一词,轻易放过吗?”
“若不是顾念周夫人对你们留有善念,你以为你们母女还能活到今吗?”
“朱大人最好记得自己今过的话,你今日对程家的诸多不敬,还有你安排在外面那些差役,我权当你是办案心切既往不咎,今你问得的这一桩事以后休要再提!倘若再拿出来叽叽歪歪与程家为难,就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了!”
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对朱德圭出的每一句话,那种从容不迫,还有眼中偶尔流露出的轻蔑和威胁。
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