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容汐珞昏沉着,偶尔醒来,也只是呆呆的看着花板,别人扶她起身,她就坐着,只是不肯吃饭,也不肯话,不悲亦不痛,却是形如枯槁。
这可急坏了府中诸人,程敏一边忙着林觅芜的丧事,一边时时过来看她,连宫中淑妃等人也被惊动,十二皇子齐如朗亦亲自到容府来,然而容汐珞最多是抬头看一眼,便不理了。
色渐晚,屋内光线渐渐变暗,眼前浮现出父亲的脸,他笑容明朗:“乖女儿,你乖乖的和阿娘在家,等爹爹和哥哥们的好消息,要是你阿娘想爹爹了,你要替爹爹多安慰她,知道了吗?”
还有大哥竣下眉目:“若是在你大嫂生产前我赶不回来,就要麻烦你替我照顾了。”
他们回眸而视,容汐珞内心汹涌翻腾,胸前如同压着巨石,令她透不过气来。
“啊!!!”容汐珞从床上惊坐而起,原是一场梦魇。
忽觉手上传来阵阵刺痛,她低眸翻开了掌心,原来是梦中不自觉攥紧手掌,指甲都扎进肉里,甚至刺出了血。
屋门忽被推开,容汐珞将手悄然放回了薄被郑
紫鸢端着盛有白粥和材托盘进了屋,问道:“怎么了郡主?是做噩梦了吗?”
绿蕊也进了门,刚要去点灯,却听容汐珞冷冷的道:“别点!都出去。”
二人不由得微愣,紫鸢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欠了欠身,转身退了出去,也将绿蕊从屋中拉了出去。
慢慢关上房门,紫鸢跟绿蕊走到院内,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没有一丝光亮的卧房,满面愁色。
“郡主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要多久。”
绿蕊道:“就没法子劝慰一下吗?”
紫鸢道:“若是墨泽兄弟在,或许还能宽慰郡主几句,咱们不懂郡主的心思,不到点上也就只会添乱罢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时候他到哪去了。”
绿蕊还未话,就听柳树之后传出簌簌之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墨深一直站在树后,此时他现出身影,却是神色警惕的看着落雨阁敞开的门外。
紫鸢见状忙将绿蕊拉到一旁,也紧张的朝墨深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四周寂静一片,月光将高墙参树投下层层暗影,就在这暗影内,缓缓的,露出一片雪白的衣角。
继而,便是他脸上的面具。
墨深一凛眉,然而他面色虽俨,但显然已收起了方才警觉的敌意。
“阁下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若无忧”默不作声,只是把头偏转向了那卧房的方向,然后又看向墨深。
墨深侧过眸也看了一眼那间昏暗的卧房,似是有些为难。片刻后,这才让开少许,让“若无忧”通过。
齐昀霖透过面具,从见容汐珞的房内没有半点光亮起,便不由得一股异样涌上心头,另他眉心微皱。
然而脚步仍旧从容,他略过一脸惊讶的绿蕊,径直来到廊下,推开了门。
屋内比他想的还要昏暗,他没有关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了此时在床角蜷作一团的容汐珞。
她弓着膝盖,双臂环抱着两条腿,听见响动后,才慢慢的将埋着的脸抬起来。
齐昀霖的手微微攥紧了,走近了她。
而在看到“若无忧”的瞬间,容汐珞的心,突然就颤了一下。
“你来了。”
她声音如噎,齐昀霖就像心被扎了一下,不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对不起,我还是晚了一步。”
容汐珞凝眸看他,微微启唇。
好似百般的委屈和苦闷,痛苦和仇恨,还有不甘与绝望,都在这时统统一股脑的席卷上来。
顷刻间,泪如雨下。
多日来,从大哥容澜出兵到知晓他的离去,紧接着大嫂离世,这接踵而至的变故,她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接受。
就像有一张无形的黑网将她牢牢的罩住,这种压抑如影随形。
“若无忧”的出现,是在黑暗中照进的一缕光亮,是这绝望中朝她伸出的手。
“若无忧”俯身抱住了她,尽管内心澎湃,语气却异常平静:“放心,如果你要报复,我帮你。”
容汐珞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着他的肩,终于释放般的大哭出声。
门外的三人听见屋内忽然传出的哭声都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郡主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哀痛,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然而这股痛苦始终被她自己压着不肯释放出来,却不想如今这“若无忧”一来,立刻就能让她松下了心神。
“若无忧”轻轻安抚的拍着容汐珞的背,等她终于哭的累了,才在旁边拿起一个软枕,放在她的身后垫着,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床架上。
“这些事一定有蹊跷。”容汐珞背倚软枕,过了许久稍稍平静下来后,她含着泪眼道。
“若无忧”看着她消瘦的脸,回身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白粥,坐在了床边。
容汐珞看着他,似乎希望他给自己一个回应。
“若无忧”却道:“喝一口,再话。”罢舀了一勺白粥,低头吹了吹,又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然后朝容汐珞送过去。
容汐珞厌恶的冷着眼偏开头,然而“若无忧”保持着递的动作,也不话。
容汐珞这才慢慢回过脸,沉了口气,略张开嘴,喝了一口。
“若无忧”嘴角现出微笑,一边又舀了一勺吹过递了过去,一边道:“确实,听闻今侯夫人是因着听见府外传来吹丧之声,才心存疑惑出门察看的,如此看来就是有人存心想让她得知此事,从而导致受惊早产。”
容汐珞听着他的话,不自觉的微张开嘴又喝了一口,然后道:“我也是这样想,我们千防万防,府里一连几日都没事,偏偏这个时候……还有那封邕夷的求救信!既然是大俞和邕夷的诡计,那就明是他们把这信放在查托那儿,就是想让我们发现,这么来……唔”
“若无忧”衬她话时张着嘴,直接又一勺喂进了她嘴里。
容汐珞一愣,被这一口粥噎的不得已停下了话头。
“若无忧”满意的笑道“只能明查托是被故意送到我们面前的,那么那个引出这伙儿班图旧部的花骊人定然也是被安排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