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妈妈一进门,便把绿蕊和冰菊向外赶:“行了行了,你们俩出去吧,一会儿我替郡主换下衣裳就行,你们歇着去吧。”
绿蕊道:“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袁妈妈笑道:“嗳呦我绿蕊姑奶奶,你话忒多了!快出去出去!”
绿蕊委屈巴巴的看了容汐珞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袁妈妈却是不忘在他们身后又喊道:“冰菊你可看好她了!别让这猢狲摸墙根!”
冰菊笑着应道:“知道了袁妈妈!”
袁妈妈见他们走的远了,这才关了门,转到内室来。
“我来为郡主换了寝衣,再讲讲明日这大婚的规矩。”
容汐珞一边展开手臂,一边道:“还有规矩?”
袁妈妈笑道:“自然是有的,除了大婚时的礼仪,这闺房内帏里的事,也是要注意的。郡主身份尊贵,然咱们这姑爷亦是亲王之身,郡主凡事不可任性忘形,再不可和家中时一样了。不过,想来郡主一向是有分寸的,老婆子我就是多碎嘴几句罢了。”
话时,袁妈妈已将容汐珞的外衣和裙袄褪下,为她穿上寝衣后,又帮她系上了带子,将她云瀑般的长发从衣领内心的带了出来。
容汐珞坐回了榻上,袁妈妈这时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摆在了容汐珞面前。
“这是什么?”容汐珞刚要伸出手去,还未触碰到,盒子就已经被袁妈妈打开了。
就着微黄的灯光,容汐珞看清了里面装的东西,顿时便是花容失色,一股红霞悄然漫上脸颊。
“郡主不必害羞,明日就是要为人妇的了,这些事儿也总是要学的。”袁妈妈着取出了锦盒内的东西几个姿势奇怪的、一丝不挂的铜雕人儿……
容汐珞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微微别过了脸。
明星荧荧,渐溶于际,晨光绚丽,坐出东山。
腊月二十二日至。
燕国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非皇族而受封郡主的侯府千金,出嫁时,随行长队从街头排到街尾,车马上的嫁妆箱子数不胜计。据传,光是燕帝与太后以及众妃所赠,便有六车之数,再加上永璋侯府所出,共计朝冠六顶,全副头面二十副,其余钗环首饰上万件,上等皮毛、貂裘数十张,上等丝绸、宫绸、锦盯宫盯宫棉、云锦、蜀锦、绢纱、绫罗等上千匹,成衣上千件,各式家具、摆件、器玩、古董上百件,田地二十顷,铺面十间,庄院十座,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
这只长队恍若一条不见尾的红龙,声势之显赫,几乎要越过当年嫡出的明心公主,成为近几个月里安阳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盛景。
瑞王府内,红绸囍字挂满每个角落,凡是众宾客所行的地面上都铺上了大红的地毯。因是冬日,许多光秃的树枝亦被装点上了用红绸细细剪裁的红花,一眼望去,犹如嫣然红林,醉人心脾。
众皇子依着规矩,凡是在京就必须要到场的,然宁王齐昀易自进门起,便独自站在长廊下,望着厅前的笑语声声、觥筹交错,却是心如刀绞,被硬拉入席后的他更是如坐针毡,等到眼见着齐昀霖端着酒盏走过来的时候,那时的他便可以成是面如死灰了。
“六哥怕不是病了吧?脸色这样差。”齐昀霖拿过侍从手中的酒壶,向齐昀易面前的酒杯中开始慢慢的斟酒。
齐昀易盯着他的脸,没有话。
齐昀霖轻轻勾唇:“其实……我一直想要好好谢谢六哥的。”
“谢我?”
“是啊。”桌上的酒杯显然快满了,然而齐昀霖倒酒的姿势不变:“我从前从未想过要娶珞珞为妻。”
这一声“珞珞”叫的齐昀易心里猛地一抽,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杯中的酒已满,但齐昀霖却好像没看见一般:“这段姻缘能够促成,六哥也是帮了不少的忙呢”
齐昀易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酒终于溢出了酒杯,齐昀霖这才收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感谢六哥你一直以来都十分听从贵妃娘娘的话,如此……反倒是成全了我啊”他将酒壶递还给侍从,手中端着那酒杯向齐昀易推敬了一下,露出了诚挚的笑容。
齐昀易极力忍住了想要掀翻桌子的冲动,盯着他饮尽了杯中酒。
齐昀霖倒是全然不在意齐昀易是否会喝自己斟的酒,兀自饮尽之后,便微微颔首,转身又去敬其他人了。
齐昀易坐在桌后许久,看着眼前杯中的酒映出墙上那红字的倒影,倍觉刺眼,他的瞳孔亦开始震动。
他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成全了他?是因为我听了母妃的话?听了什么话?纳妃吗?
越想越乱,越想越想不通。
到底,他不过就是想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好气一气自己吧。
这个老九!
齐昀易霍然的站起身来,也不顾众饶目光,愤然的离了席。
齐昀霖望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其他宾客微笑着敬酒,却在某然一个转身时,眼角瞥过那空着的座位和那杯没有动过的酒,嘴边扬起一个轻蔑的笑。
转瞬即逝。
屋内的容汐珞打了个哈欠,眼前是红绸隔暗,容汐珞微瞌着眼,昏昏欲睡。
已经是二更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这一日便要过去了。
什么激动紧张的情绪早就在这漫长无比的等待中消磨殆尽,容汐珞只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了。
在她不知道点了多少下头以后,门被打开了。
容汐珞瞬间清醒了。
好像那些被磨灭的情绪又全部卷土重来了,她的心脏开始乱跳。
而她的视线仅能看到脚边的位置,看到一双黑色盘金螭龙的足靴和大红金云滚边的衣角。
“珞珞紧张了?”
他的声音里都是溢出的笑意,容汐珞可以想象出他此时的表情,也不由得轻牵了嘴角。
齐昀霖拿起床边彩漆托盘内的玉如意,伸到了大红盖头之下,慢慢的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