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心中。
遗忘了很久的人,在瞬息万变的日子里早就不复存在了,剩下的不过是骨子里深藏的一种渴求,对曾经,对美好的独自期望。”
—?—《C小姐日志》
下雪了,南方人看雪,北方人看南方人。
程艾听见电台里女主播用婉转低沉的声音读出这么一句话,她在黄昏后的街头应景的缩了缩脖子。
H市的十一月中旬已然如寒冬,在此生活过一年,程艾早知这座城市只剩冬夏。
秋天短到没有
你我短到不能回头
冯唐写这句的时候定是来过H市,程艾深有体会,在十月份便将QQ个签改成了这句话。
H市偏北方,入冬快,九月一过,便几近无晴天,一场秋雨一场凉。湿漉漉了大半个月,程艾再出门便就要裹上大衣,一点都不敢含糊,这天气最容易受寒,她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特别害怕起生病,可能是再也不能肆无忌惮成为一个拖累了。
黄昏的时候,程艾与父亲通过一次电话,父亲怪罪她几日里也不知道给家里问个好,母亲本就是不爱主动打电话的人,所以还是要程艾多打打电话报个平安。
程艾嘴里应下来,说晚点会给母亲打电话,父亲也就不再多责备,叮嘱了几句便匆匆要挂电话,工地那边到了晚饭时间,嘈杂的背景声,程艾心头紧了紧,但还是说不出多暖心的话。
父亲让程艾记得吃饭,天冷了些就多穿衣服,切记保暖。她想让父亲也注意身体,开口却是S市的天气是不是也渐凉,H市这边已经冷到极致了。
父亲在S市打工,没学过多少知识,唯一的手艺便是砌墙盖房,多苦多累也不与程艾说。
程艾一直性子别扭,也不会说好话,嘴巴着实笨的可以,父亲常打电话来,次次都是同样的对话,父亲说,程艾听着,好久应一声,不知道如何主动开口。
母亲没出过远门,一直留在家乡C市,与H市属同一个省份,长途车四个小时就到了。
父亲挂了电话后,程艾却没有给母亲打电话,她与母亲一样,均是不爱主动的人,自幼也不得亲近,总是父亲在她们当中周旋,调节,但是多年来,她与母亲依旧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说不上多坏,却也好不长久。
20点10分,程艾的电话响起,是母亲。
“艾儿,可吃了?”
母亲的声音也是好几日没听到了,程艾忽然就有一种想家的情绪。
她戴上耳机轻声应答着,“嗯。”
“怎么好几天都不晓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不给你打你就不知道打是吗?”
“日子一忙就忘了。”
其实说忙是假的,程艾的大学生活除去上课时间几乎都是宅在宿舍同室友追剧睡觉。
寝室里传来室友手机里电视剧的声音,母亲耳朵尖,听的分明。
“是不是又天天看电视不学习呢?”
“空闲时间才如此啊,妈我哪有不好好学习了?”
程艾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泡着脚,准备洗漱洗漱便躺床上了,H市的夜晚实在太冷,她单身过后就不再有夜里出门的习惯。
数一数日子,距离上一次恋爱,也有七个月了。
母亲数落了程艾几句便没了话题聊,程艾也不知怎么找话题,就任着尴尬的沉默。
好久,母亲才说,“天冷了,多穿些衣服,家里这边也开始冷了,看来马上就要到冬天了。”
程艾顿了顿,才应着好,继而又说了下自己的近况,问候了奶奶和家中的小狗便挂了电话。
C市也要入冬了么?
家乡的地理位置偏南方,每年的秋天总是拖得老长,四季分明,这点与H市不同。
想来每年冬天C市的雪都下的比较晚,程艾还记得13年下雪的时候,她穿着黑色的羽绒,黑色的筒靴,与张航安手牵手踩在软软的雪地上。
南方的雪不厚,松软松软的,张航安说雪是甜的,程艾信以为真,手沾了一些放到嘴里,淡而无味。
张航安捏了捏她的脸,“真傻,说什么你都信。”
“骗我,你不想活了。”程艾想蹦起来打他,手却被他牵的牢牢的。
程艾想告诉他的是,傻就傻,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但是程艾总是口是心非,对外人如此,对家人如此,对张航安亦是如此。
家人总能拆穿她的真面目,知道她其实只是不懂怎样表达,可是张航安却当真认为她比自己决绝,所以最后离开的时候表情淡漠,丝毫不曾后悔。
程艾打开QQ给夏浅柒留言,事与愿违,如此骄傲的苟活可好?
夏浅柒直接打来QQ电话,询问清楚。
“怎么了糖果?”
夏浅柒从一开始就喜欢喊程艾糖果,原因是高一某节英语课上,老师要求每个人与同桌编一段对话,程艾给自己取dy,从此糖果这个名字便流传下来。
程艾高中处的最好的朋友之一便是夏浅柒,两个人同桌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都走读,几乎形影不离。
因而程艾所有的事,夏浅柒都知晓,一清二楚。
对于程艾与张航安之间的开始与结束,夏浅柒也是彻彻底底的连细节都清楚。
宿舍的无线网有些卡,耳机里浅柒的声音断断续续,程艾皱着眉头听还是听不大清楚,便挂了电话打字给她。
柒柒,我想他了。
这种事也的确适合打字,程艾是断不肯开口说这些的。
航安吗?
嗯。
浅柒不知道该怎么劝程艾,她亲眼看着程艾一直在挣扎,可是她帮不了她,就像她当初也没办法将自己从叶新那里拯救出来一样。她理解程艾却不能支持她继续这样,只能跟她说大家都懂的道理。
程艾同浅柒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后又自我宽解了会儿便让浅柒别再担心她,她会好的。
会好,其实程艾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但是她知道必须得让浅柒放心她,不然依照浅柒的性子,定是会记挂着她的心情好坏。
浅柒在更往北的宿城,重读了一年后比程艾低了一级。大一每周课都偏多,程艾清楚,她不想在浅柒忙的时候还成为她的负担。
23点的时候,程艾告诉浅柒该睡了,互道了晚安,程艾便打开了电台。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电台的呢?她记得清清楚楚。
14年9月28日,程艾与张航安分手。程艾那段时间总是熬夜,并不是愿意如此,偏偏是睡不着,失眠了一个又一个夜。后来她开始听电台,深夜故事总是让她泪流满面最后悄然睡去。
电台里的女生是程艾熟悉的主播聆落,她喜欢这个女子温柔不嗲气的声音,也喜欢她的节目专辑《早安集与晚安集》。
程艾听着聆落婉转的声音,恰巧读到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如此,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