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着脖子的红脸昤昽只好看着李医圣从药箱里拿过针灸包。

“不、不是。”昤昽开始慌了，“就是扭着脖子而已，不至于拿针吧！”挣扎着要后退，奈何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捻动手指想要让护身魔气掩护自己逃跑，等老半天却没反应时昤昽才想起来，自己虚弱，魔气也跟着虚弱。一回到魔界，那两条崽崽龙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巢”。-_-||

手腕处传来一瞬间的刺痛，昤昽使劲撇眼睛也还是看不到。

“你、你们干、干什么？”害怕到开始结巴了。

“尊主不必害怕。吐血是因您当初灵体和本体被迫分离时残留下来的，将它吐出来后灵体的恢复便会加快。我给您开药去，有助于您的恢复。”张医圣转到昤昽眼前挥了挥手里的药方。

昤昽被飘来清淡的墨香味迷住了。

“咔——”

这一声清脆的骨头响声在殿内飘荡开。

被正骨回来的昤昽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啊啊啊！万先生！！！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也学坏了！！！疼死了——”

早在昤昽嚎哭的前几秒，万医圣偷笑着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剩下还在给昤昽针刺的李医圣。

抬头看到的就是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干嚎的昤昽，李医圣都习以为常了。变戏法似的从衣袖中拿出一颗山楂塞进昤昽嘴里。

两个老伙计最近百年从外面学习回来忽然就变成了老顽童，对任何一位病人都是这样转移注意力。小尊主也是，只要一看病，绝对会很夸张的放大感知，不嚎上一会不算完。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给她一颗山楂比什么都管用，越酸越好。就像现在，女娃娃正一脸认真的咀嚼嘴里的山楂。

转动穴位上银针的医圣听见昤昽变重的呼吸，立刻抬头查看。结果——

“阿雨！！！”

声音大的，离得近的医圣和箹不得已捂住耳朵。远处的二郎神也皱眉。

不等李医圣询问，左侧某一个书架处闪现出一个少年。怀里零零散散的抱着书，一身灰尘，脸上也灰扑扑的。唯独那双眼睛，干净的没有一丝阴霾。

不过，他怎么没见过这个叫名“阿雨”的少年？

阿雨垂着头走上前，低低的喊一声：“尊主。”

昤昽闭着眼睛强行深呼吸，镇压从心底涌上来的情绪。

“我说我这书房怎么变化这么大。原来是你搞的鬼。”

昤昽的这间书房名唤“万世”，里面的书籍是她幼时游遍七界寻来的。她本身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许多书早就被她看过一遍了。能放进这里，说明那本书不是极为有趣就是极为深刻，让昤昽一时没能尽兴。

这座宫殿一开始真的只是一间书房，放满书之后仅能转身。不过是因昤昽觉得不方便，书房感知到之后稍作变化，也只是容得下一张书案和草席。如今容量这么大，肯定发生过什么。

少年低着头，声音小到不能再小。“您当初不是说，让我怎么做都行吗？”

昤昽气的吹胡子瞪眼。

嘿~这还成了她的不是！

不过仔细想想，当时确实是她守着万世说了这句话。认了还不成吗？！

“那你至于放这么多书进来吗？我这要是靠走找书，得找到何年何月？”一口银牙咬碎嘴里的山楂，把核儿吐了出来。“这么些书，你从哪里寻来的？”

少年抱紧怀里的书，“每一次有从外界回来的，我都会去问一遍。时间久了，他们就主动给我带了。”

这下昤昽是真不安了。瞧那双眼睛瞪得，堪比灯笼。

“什么书都要？”你敢说是？试试！

少年还是点头了。

“！”

昤昽猛地站起来，又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我的乖乖！你也是真敢收。若不是当初在万世上下了结界，还不知道它吸收了书里的内容会变成什么样子。阿雨，雨哥，雨爷爷，您真是我的祖宗！！”

被扶起来的昤昽看着眼前的少年，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郎神也坐不住了，走过来盘坐在李医圣身侧询问昤昽：“发生了何事，让魔王这般气结？”

“外界便是指的其他族。倒不是我排斥外族书籍文化，而是许多旁族写出来的乐子纯属是乐子，不能当真，第一创作人记录的还好。传的久了，可信度便更低。这些暂且抛到一旁不说，单说我对书籍的要求，莫说他们，就连一直以要求严厉著称神族都不能达到。书里的内容五花八门、参差不齐，族魔们又有许多不在行的，带来的书我更不知道质量如何。”

看认真到散发光芒的昤昽，二郎神这才知道原来被神族说是“混世魔王”的昤昽还有不一样的一面。

“万世？这宫殿有什么不一样吗？”

昤昽抬眼看向二郎神，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低下了眼。“万世……若是真君有心，自会寻到不同。万世有灵，万世通灵，万世……”无灵……

虽说对视只有一眼，可是那双眼睛里复杂的情绪波动让二郎神的心像是被刀剜着一样，剧痛到几乎失去呼吸。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昤昽的不同，那少年也早早跪了下来。“阿雨知错！请尊上责罚！”

昤昽把因为自己的愁绪变得及地的长发撩到身后，站起来行走的姿势有些颓废。说出地声音也是疲惫不堪。“责罚？如何责罚？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一位作者的心血。这里是魔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魔界。倘若我在这里焚烧了它们，万一外界的作者受到不可想象的波及怎么办？让这万顷魔域如何，千万魔族又当如何！？”

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昤昽背后就多处一双翅膀。到昤昽情绪的爆发点时，双色六翼忽然大开，殿内掀起巨大的风力。让在场的每个人不得已自行格挡保护。

和其他三人站不稳不同的是，风力到二郎神这里就自动绕开了。看着前方的身影，二郎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绪。

委屈。可是为何委屈？心痛。和小魔王素不相识为何心痛？愤怒。为何愤怒？

复杂的心绪，让二郎真君乱了思绪……

不等风力消失，门外就已经来了另一位分外美丽的人，身着黑色长袍，墨发只是简单的挽起。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戏。

第一时间发现这位的二郎神沉下面容。这点灵力还不至于蒙蔽他的感知，看那人来了也有一会了，怎么没有及时发现？

风力消散后，二郎神准备上前安慰昤昽，看到的是笑到见牙不见眼的人。那股子灵动劲儿和刚才的情况相比，真是云壤之别。

“阿雨，对于这件事情我不罚你了。但是你将全部的酒藏在万世的地下，导致万世醉了百年，这个可是得严惩。”

阿雨倏地抬头，撞见了昤昽那双坏笑的眼神中。这个眼神……还不如用严肃的神色说要惩罚他呢。坏水肚子里都盛不下，都弥漫到眼睛里了。

“喏。”错在自己，什么样的惩罚都得接受。

“主上要喝酒，为何不来找本王？”

从门边传来一道低磁但温柔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顿时转移到那人身上，只有昤昽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后背一瞬间挺得笔直。

“大将军。”

李医圣和箹朝缓缓走来的人行礼。也是此时，二郎神才看清这人是个男子。容貌确实美丽，但身上的气质和隐藏的戾气也是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嗯？小主上。”

第一声上扬的尾音放在人界绝对能把人的骨血都酥化，在昤昽听来却比冥界的恶鬼更可怕。

昤昽动作僵硬的转过身来，对着来人尴尬的笑着，“这不是咱们的高长恭大将军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高长恭继续靠近昤昽，“当然是小主上的风。本王本来是在陆羽那里喝茶，感觉到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您看本王对您好不好，嗯？”

后背撞在墙上，退到不能再退的昤昽双手捂住头，眼睛一闭，快速的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捣乱，惑乱了那个皇帝的心智以至于让你早于既定的时间以那种方式回来！错在醉酒之后跑到人界胡说你的事情，我全错了！”

二郎神听得一脸迷茫，拉了拉李医圣的袖子询问：“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音都没听清？”

李医圣垂着的手随意交握在身前，非常平静地说道：“我们都没听清。尊主就这个样子，见到大将军就心虚，一心虚就嘴瓢。除了大将军，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俩人这个状态都持续几千年了，全魔族的魔都见怪不怪了。

也不怪大将军生气，在人界的那一世本可以伴随着长久的英名善终，却被闲来无事的小尊主一时贪玩改了命运。换谁都得生气。这不，大将军回来之后向老魔王卸下了将军一职，一直放不下“兰陵王”的称号。

看到昤昽这个怂样，高长恭突然笑出声来。“起来吧，堂堂一介魔尊竟然被逼到这个程度。传到外面不得被人笑话死？”

从胳膊缝里瞥到笑得一脸春风的高长恭，昤昽更心虚、更自责了，突然干嚎起来，“你怎么不继续生气了？你要是还生气，我这心里边也好受一点啊。你释然了，我怎么办啊？啊——”

高长恭半弯着身体和昤昽平视，眼神更加温柔。

因为知道你的事情后，那些就成了你宣泄的小打小闹。我看到了你在我受委屈时的愤怒，我知晓你想保住我威严的努力。一杯毒酒，已经是你在千挑万选之后的最佳方式。人族高长恭的美名远扬，足够了。

听着昤昽这越来越没底气的号哭，高长恭伸手扶她起来。“哭一会就行了，那么多人等着给你接风洗尘。收拾收拾赶紧出去。”

在昤昽捂着脸点头后，高长恭向右侧的三人轻笑着打招呼。看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阿雨，没说一个字的转身离开。

二郎神再次看向昤昽时，她已经收好羽翼，长发也恢复正常并且换了一件衣服，显然一副准备妥当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