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去上厕所了。”我还什么都没有说,篮子见了我第一瞬间就这么告诉我。
可能是最近我总是见到一个人就问恒远在哪的缘故。
“我不是问恒远。”摇了摇头,渐渐将笑脸收起来。
篮子一听,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你找我做什么?”
欧呦?怎么滴我就不能找你了?
心里暗自嘀咕,末了,我才问他:“我只是想知道金海凌在哪里。”
见篮子一脸鄙视的表情,我忍不住觉得好笑:“怎么了?他也去上厕所了?”
“不是不是不是!”他也老大不小了,却鼓着个嘴:“那有什么区别嘛,整天篮子篮子地叫我,然后不是找恒远就是找老大,我又不是包打听。”
“那我自己找他去了。”我转身打算离去。
果不其然,篮子随即便告诉我:“我都服了你了,你牛你厉害行了吧!老大他不是第一天熬夜嘛,他好像还不太习惯,所以就去教学楼那边的天台上吹风去了。”
“又不是只有教学楼有天台,这人真是,跑那么远做什么。”我不过嘀咕了一句。
却听见身后那人有些个愤愤不平:“恒远可以这样,咱老大就是不可以。诶,女人啊……果然还是喜欢年轻的。”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篮子随即闭嘴。
“篮子啊,你也要对学妹好一点。”我悠悠留下这一句,想到芙子每一次见到篮子那个安心的表情。
嗯……算是心平气和的给个建议吧……
自此许娜走后,我就整天抓着恒远,嘲笑他那天被我支开的时候似乎有些不高兴,他则是嘴硬道:“我可没有不高兴。”
只是他再怎么狡辩,我也不会相信他的。他一定是不高兴的,因为在他的眼里我不信任他,认为他没有那个能力去承受朋友的死亡。其实我不过是怕他难过罢了。
可是偶尔逗一逗他,也好提醒提醒他:不要怕,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厕所和教学楼一个方向。恒远果然一副虚脱的表情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见到我,还和我挥了挥手:“霖姐!”
我朝他那个方向走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吗?”恒远笑着迎上来。
谁找你?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思维定式吗?
我直接将手覆上他的整张脸,将他颇为猥琐的表情推开道:“不是我找你,是你篮子哥找你,快回去看看。”顺势把他支开吧。
大约快到月中了,月亮很是圆润。
这孩子的表情果然很快就消沉了下去:“哦……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我是去找金老师的,你放心。”我笑着说。就单单看金海凌擒拿人的手段,也算对得起他的年龄。和他招了招手,我便向教学楼赶过去。
可是我去教学楼的真正原因,却不能告诉恒远。
……
一路乘着黑暗来到了天台,只觉得忽然眼前一亮。月光撒在旗杆子和建筑物上,将轮廓映在地面上,月光如水,楼房、旗帜、男人的影子交叉在一起。目光里的人背对着我,单手握着栏杆,另一只手上星光点点的,像是燃烧着一根烟。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
男人的眼里满是坚毅,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端倪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的样子,都还是像极了我心里的那个人。
“我们现在难道就要一直苟活下去吗?”我学着恒远的语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究竟是做什么?你知道吗?”
还没走到他身边,只看见烟丝掐断,被那人直接扔到楼下去。金海凌转身过来看我,悠悠说了一句:“你不喜欢烟的。”
没接他的话,我直接说:“感染者从不杀人,感染者的行动也很受限。他们充其量是负责病毒传染,撕咬一个人,达到将其感染的目的。
但是病毒对受感染者也有选择,一群普通的人类在接受了一代病毒后,只有极少数死于病毒感染,大部分人直接变为一代感染者。一代们畏惧阳光而在黑夜里十分兴奋,但是即使是在黑夜里,他们也只是充满精力地去撕咬罢了。可二代感染者不一样。
二代感染者的病毒筛选条件十分苛刻,以至于在十几个孩子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变成二代感染者……从外表来看二者也不相同。一代感染者皮肤泛青,二代感染者皮肤泛红。一代感染者的毒液带有扩散性和腐蚀性,呈现绿色。二代感染者的毒液带有刺激性和筛选性,但扩散性差一些,呈现紫色。一代感染者两眼无神但瞳孔没什么变化,二代的眼睛瞳孔变小,眼白则相对变大。
再说到生命力,一代和二代都没有办法直接死亡,即便是断手断脚,但只要头还在,就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止他们撕咬——就算是断头。断头之后,身体的活性迅速下降,头却已经会撕咬。他们唯独害怕温度高的东西,尤其是火焰。也许是高温可以抑制病毒扩散的关系。”
一口气说完,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你观察的很仔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我拽住他的衣襟,“我有些冷了。”
他见我说这话,愣了半晌,说道:“你已经解读到哪一层了?”他随即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我。这个动作显然是刻意的,似乎只是为了故意给我看一样。
我指了指他手臂上仍然没有好甚至恶化了的伤口:“每天清理伤口很麻烦吧?你穿好衣服吧,看了伤口就行了,我们也不必再绕弯子了。”
“……”金海凌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随后又试探性地问:“你认为这一切是我做的?”
“哼……”我不看他,“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在体育器材室里。你忽然决定到我们夜晚组也是有原因的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怀疑的我?”他向我这边走了几步,我便向后退去。
最后实在无路可退,我直接拔出了自己的枪:“虽然也是最近这几天才知道的,但一旦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就连起来了。
一开始烹饪课开始,到后来的野猫袭击人,其实也是你的原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在煮咖喱。咖喱不是能一下子就煮好的,你在那里待了很久。你让我吃的饭里,恐怕就有你散播出去的病毒。
你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根本就不是担心,而是很不可思议,因为你没想到我还活着,所以抽取了我的血液样本。原本你也不过是为了打算将知道我舍友去向的人杀人灭口吧?再加上手机也莫名其妙在你的手上。当时我也被你们所谓的检查懵昏了脑子。你的职位真的很完美,烹饪课老师,感染者消除队队长……
你是在去宿舍救我的那一次受伤的,可是你却否认了,因为你不能暴露自己不会被感染的特性。有什么人会在病毒感染之后没有任何的问题?那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总结。
他不慌不忙地看着我,满眼的欣赏和笑意,似乎我在他眼里,从来都是被他看穿的。在我黑洞洞的枪口之下,他还是这么冷静……
“据说你上一次为了杀死那一只二级感染者,花了整整一个弹夹的子弹?了不起。不过,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我一愣,仔细回忆:“自然不仅仅是这些。你是老师,又是队长,因此你十分了解这所学校,你称现在的处境为游戏,说明你极度的自信。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你的那次所谓的失误,因为你压根儿就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之后再在行动中将所有人都骗到那堵被环环机关包围的墙上。所以是你害死了包子。”
一阵晚风吹过来,他打了个哈欠:“嗯,你说的没有错。包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也很自私,所以我就趁乱杀了他。这座城市的监管者会及时处理尸体的,原本我们就是郊区,这附近,山很多。”
我怒视他:“那篮子呢?你把那么多生病的人变作了二代感染者,更是一次次让篮子涉险。”
“喂!那个可不关我的事。”他顿时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空气里夹杂着一丝尴尬。也不知多久了之后,兴许是月亮被乌云遮挡住的那一瞬间,他才阴翳着半张脸开口:“你说的没错。我一方面利用自己的权利悄无声息地杀死很多人。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到后来一方面引爆瓦斯,触发断电装置,一方面又将提示词扔给恒远。其实那一次我是想将所有人怀疑的目光转向恒远的……你不用反驳我也知道。你和恒远一直都在一起,所以无论谁怀疑恒远,你都不会。”
“可是你的瓦斯是哪里来的?”我打断他。
“这有什么好奇的?你不是也有几箱酒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好似自己同我们是一样的人,站在一样的立场上,为了相同的目标所奋斗一样。他笑的时候,我已经丝毫笑不出来。
但如果他的瓦斯同我的酒来路一样,都不过是在病毒爆发前就偷偷藏起来的罢了。
“游戏……这不过是游戏?”我忍住了骂出来的冲动。我一直以来坚持的初心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一直以来认认真真保护的人……更生气的是,他把活生生的生命,称作一只……人是动物不假,但是没有人会愿意被称为“一只人”……
一时间,无名的火焰充满了我的五脏六腑,混乱震荡着我灵魂的感觉,我似乎差点从这副躯壳里脱离出来。
差点站不稳,但是金海凌眼疾手快地将我搀扶住了,他抓着我的手臂,一时间不肯松手。
“你是这么想的?把我想成多坏的人了?所有的人都不是我杀死的,那几万个人,都是变成感染者之后,大家一起消灭掉的!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掌控着感染者的病毒和各种情报,你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他说道。我想挣脱开他的手却根本无力为之。
“我纵容你们所有人活着。你们现在的两百多人,我都不愿意看到你们死去!这对于我来说怎么不是一个游戏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游戏,你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个NPC而已。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感觉?明明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
他疯了?我呆在那里。
就像是……何子益对于我?
莫名的,我感觉好怀念好怀念,昊澜国的所有所有……
“这一切都很意外。我的游戏里不该有你,可是你的独特性忽然就显现出来了,你顽强,甚至能够和二代感染者一搏。在这样的关头还是关心别人照顾别人。”话还没说完,一个东西狠狠地砸中了金海凌,只听到沉重的闷声,来不及关心他是不是很疼。
这个黑色的身影就将我和金海凌分开,带我退了十几步远。
那少年稀碎的头发湿哒哒地盖在了额头上,似乎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再加上少年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他干燥的嘴唇来看,我立即想到了什么,正想为他测测体温,便伸出了手。可是他却让开了。
“你懂什么!”他将我护在身后,开始嘲不远处吃痛地捂着脸呻吟的金海凌吼道:“你是什么讽刺的心理,一方面瞧不起我们的生命,却还是被学姐吸引?”吼完又是一阵咳嗽。
恒远说的对,金海凌的罪行不在于杀人的过程,下毒难道就不是错误吗?蔑视生命难道不是错误吗?即便在他自己的眼里是没有错误的,但是以我的角度来看,他就是错的。
他是神,可是我们却不希望有神。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拉住他:“恒远,你不要惹怒他。”他不好惹……只说了前半句。
恒远听到我这么说,反而转头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怕。
不要怕?可是……
“你们还不跑?”金海凌已经站起来了,不过他此刻却丝毫没有要限制我们的意思。
我怒视他:“你对恒远做了什么?”从刚刚开始恒远就一直在咳嗽。
金海凌只是渐渐向我们靠近,说了一句:“路安霖,你应该能够猜到。”
“是刚刚的饭?”忽然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随你怎么想,不过,我随时等着你站到我这边。大不了我毁了所有人。”随后,他便立刻转头就朝着楼梯跑去了。
如果我是金海凌,我此刻还能去做什么?我的秘密守不住的时候,我会尽力去掩盖真相。恒远成了变量,但也成为了金海凌能够攻击的目标……
金海凌的能力是什么?如果我一开始得知了学校的地图和一切的背景,那么按照金海凌自己的说法,这是一个游戏,而我是剧情外的角色。他能够控制病毒,也能控制病毒随时爆发。
对,如果我是金海凌的话,这个时候,我就要去召集队伍,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我,或者恒远。
“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我会告诉你,即使是游戏,也该珍惜遇到的每一个人这样的理念。”我朝他吼了一句。金海凌听见了,脚步停滞了一小会儿,但是却没有回头。
是啊……没能回头,也根本无法回头。我们的理念,又怎么会因为彼此改变?
“学姐……”
恒远此刻已经咳嗽着倒在了地上。
你是凭着什么样的意志跑过来的?我抓住他的手,顿时只觉得他的手烫的厉害。他浓密的睫毛现在已经改在眼睑上,即便是最近恶劣的环境,他也还是一样的好看。
月光下的恒远脸色苍白的厉害,也抖得厉害,这个时候还含糊其辞道:“学姐……我没事儿……我只是累了。”
累了?恒远明明是一个不会说累的孩子!
他躺在我怀里,脸上是我眼里的泪水。一声声咳嗽声从恒远的身躯里传出来。
恒远你是不是感染了?是不是很难受?
“我只是,跑到这里太紧张太累了,学姐不要怕。”
一时间我发不出声音。
“金老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学姐喜欢他吗?”
我摇了摇头。只抬头看见头顶、今晚的月亮,很圆。圆月,也象征着结束。因为又一轮新月要开始了。
“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学姐,就从你总是啰啰嗦嗦地说教我开始的……”
现在好冷,恒远。我握住他的手。
“学姐不要怕,恒远愿意去死,也不会伤害学姐。而且恒远就算是死了,也要跟在学姐身边。”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段话。
恒远……
恒远也在渐渐变冷。恒远,这里好黑,继续做我的月亮可以吗?怎么样才可以救你?
我抱他抱得很紧,紧到永远都不想松开。
“学姐,哭的好大声,但是也……好好看……学姐总是和外表不一样……”
我哭了?我这不是悲伤,只是愤怒。
“学姐……看上去……很弱小,其实……真的……很强大……”
不要再说话了,恒远。我一边摸他的头一边说。怎么办,怎么办?他早就下手了,早在我跟他坦白之前就下手了!他直接给你们下了病毒,我还是迟来了一步。
不是学姐的错。恒远如果还能说话的话,一定会这么对我说的吧?
我握紧了手中尚且温热的、柔软的手,忽然就抱着这只纤长的手哭了起来。
对不起,恒远。
无论如何。
黑暗的车库里,地面上俨然是几具尸体。在座的所有人原本都心底有了盘算,政府的不管不顾正是为了让他们自生自灭。那二十米的高墙也是如此,既妨碍了校外人发现动静,二来还让这些孩子们无处逃跑。
原来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是注定的了。他们不过是一场乱动里被利用的棋子,从来没有人想去找到元凶,这样的事情也能安鼓声熄……即便死去的是莘莘学子,即便这涉及到数万个家庭。
说不通,一切都说不通……
车库内的人是愤怒的,因为近期频频出现的广播和必然末路的命运,幸存者已经越来越少,如今已经不足两百人。可更令人愤怒的,是金海凌刚刚的一番话。
他说,路安霖其实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所有的一切都是路安霖的错,恒远一直以来都故作亲昵,但其实不过是路安霖的帮凶。刚刚在天台上,两人却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路安霖已经杀了恒远,无论在座的各位信或者不信,恒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当时就有女生站出来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师姐才不可能是坏人。
那女生身边的短发女孩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甘愿成为一个强者的对手,而且还是一个有号召力的强者。
篮子和芙儿面面相觑,二人忽然听了这话,只觉得金海凌是在开玩笑。篮子打哈哈道:“老大,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就算将金海凌一直很在意路安霖抛在一边。他是不会挑拨是非的,更不会挑拨路安霖和众人的关系。再者,路安霖和恒远的姐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恒远那么喜欢路安霖,服服帖帖的又听话的忠犬模样,谁能认为他们是假的?
那个叫宋诗妍的女孩子还是不肯坐下来,说道:“当初,金老师带着六百多个学生日夜兼程地修建坡道,想要带着我们逃到校外,可最后可有成效?六百个人都死在了墙里墙外,谁知道您当时做了什么手脚?反倒是师姐,她劝阻我们不要冒失,不愿意去的人组成物资组,这下子我们三百人才有了活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回来了,那六百多个人却没有回来?”
这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叫金海凌和篮子均一震。
其实关于那个事情,还有隐情。所以金海凌反而笑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发生了很紧急的情况!”篮子也管不了很多了,“当时登上墙上的六百人里,几乎一半在同一时间点变成了感染者,所以才会死了那么多的人。因为感染者对人的气息极为敏感,左扑上来一个右扑上来一个,最后六百个人活下来的,不过我们三十几个人。”
当时幸存下来的三十几个人均点头,极力地证明这事情不假。
金海凌笑了,站起来说:“就在我们努力地想逃出去的时候,路安霖在做什么?她似乎知道一切的样子,她可是能够徒手解决二代感染者的人,这就已经不简单了。我不知道同学你是不是太单纯了,有些人表里不一也说不定,就比如她时时刻刻照顾你们,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伪装自己呢?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难道以她的实力不是轻轻松松吗?”
篮子彻底迷茫了,这样似乎说得通,可是如果是这样的,那路安霖又为什么特地去救那几个女孩子呢?
宋诗妍也站在那里一时间没有话说,局促不安之间,身边的吉米拉了她一个,她这才讪讪坐下来。席地而坐。
众人大清早儿的就已经被叫起来了,只是一起来,金海凌就告知了他们这样的消息。只是无论如何众人都没办法相信。那个女孩,那个一直温柔的女孩子会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他们在等,在等她亲口说出真相。
灰色的云朵汇聚在校园上空,一股不详的气息逐渐凝聚。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但是没有人察觉到,这冥冥之中注定的结局。
车库的门被打开了,狂狷的风席卷着些许树叶和尘土,刮进车库里。漫天的黄沙飞舞之间,一个身穿迷彩的女孩子,站在那里。背光里看不见那女孩的表情,有些许光芒从女孩的轮廓边上射进来。车库里众人也都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很快人都聚集过来,形成了很自然的一条道路来。
路中间缓缓走进来的女孩子没有关门。篮子赶快关好门:“姐啊,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啊,还是得把门关上。”路安霖没有理睬他,众人见她如此态度,有不少人已经默默的向后退步了。
路安霖只单单从身侧众人的反应里,看出了些许端倪。很明显,就同她想的一模一样。
宋诗妍是第一个按耐不住的,直接上前问道:“姐,恒远呢?恒远去哪里了?你昨晚,昨晚又去哪儿啦?”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了,金海凌也很快走了过来,将宋诗妍拨开说:“宋同学,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她现在的安全性都是未知的。”
果真是这样……路安霖忽然觉得心脏猛地抽疼,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蚕食着她的血肉。哪怕是刚刚那一秒,她竟然也还有一丝的希望——希望金海凌没有诬陷她。
这可真是个噩梦……
“大哥,你是不是和嫂子有什么误会?误会要解开,就要多沟通啊。”篮子一句话没有说完,路安霖就捂住了他的嘴。多说无益。
“恒远死了,我花了几个小时把他埋起来,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坚持认为我是坏人,那么就现在把我关起来好了。”路安霖似乎是在强撑着。她已经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她此刻就像是脚踩在棉花上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坠入地狱。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金海凌抢在篮子说话之前直接说道,他一下令,跟着他的几个人立马就上前禁锢住了路安霖。说是禁锢住,还不如说是搀扶住了。
“霖姐!霖姐得好好休息休息。”这些孩子都紧张无比,金海凌越是那样偏激,他们更加不愿意去相信。
吉米和宋诗妍她们几个也立刻迎上去,之后,更多的人围了上去,大家更关心的,向来都是路安霖的说法。
“大家倒是不必担心我。”路安霖坚持自己站稳,还是一贯的作风,只是面无表情地冷静分析道:“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虽然失去了恒远,就好像失去了左右手一般。我痛苦到没有办法思考,可是也是在那样一个关头,我忽然脑洞大开,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假设。
这个世界,它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说它不过只是某人的一个游戏呢?虽然这样忽然就荒谬起来了……但是仔细一想,我们怎么就不可能生活在一个故事里呢?我们可能只是二维的生物,我们可能只是被一些自称为上帝的人观察着,甚至,我们根本是不存在的,不过是生存~
“我一直在思考他为什么要那样大费周章,但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一切也都说得通了。充满漏洞的设置和背景,再加上这样随处可见的情景,让我更加坚定这一点。
仔细想想大家的过去吧,有没有人能够具体地记得自己的过去呢?在座的大家,其实不过是一个游戏里的、没有详细记忆的二维人物罢了。所以那个所谓的上帝,他是怎么想的呢?杀了我们对他的好处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我觉得,杀死相对等级的感染者是有不一样的分数累积的,但是只有杀死感染者才可以,杀死人是不行的。而且有有难度的是将一代感染者变作二代感染者的几率也是很小的,而由普通人直接变作的二代感染者似乎更厉害一些,甚至可以不用害怕阳光。所以在分值的设置上,我们可以这样猜测。”路安霖比划着,“杀死人不得分,杀死二代感染者是杀死一代得分的几十倍。而由人变作二代感染者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人变的二代得分要比感染者进化来的二代强上很多。”
一向不喜欢正经听人说话的郑西午这个时候倒勤快起来:“那天我和篮子都看见了,你被感染者所伤,却没有丝毫的问题。”
“不是说自己磕的吗?居然是那个死感染者划到的?”宋诗妍忽然怒道,“把师姐的脸划成这样!”
路安霖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点,便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地方。我可以证明自己没有中毒,金海凌手臂上的伤口有病毒感染反应,所以伤口根本无法愈合。而我脸上的伤口却早已愈合了。”
这句话一出口,金海凌又成了众矢之的。
他不过冷哼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闪闪躲躲的了,最后在你们死前告诉你们,你们至少猜的没有错。”
“哥,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有的是优势。”篮子说道。
今天,是个雨天。
就在篮子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一软,竟无意间单膝跪地了。也不止篮子,离金海凌最近的那几个人,有几个甚至是从一开始就是金海凌身边的人,他们也都开始出现奇怪的现象。
那是类似于病变般的过程,这些人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地被紫色的毒素侵占了,毒素蔓延开来,之后,第一批人倒地的人里诞生了第一个二代感染者。
车库里忽然一阵混乱。尖叫声,谩骂声,甚至还有枪声!
“霖儿,和我站在一起吗?这里,很快就没有你的同类了!”说完,便是一阵嚣张的笑声。他什么都不要,他只想要世界毁灭的时候,路安霖能够站在他身边,只要她一个人就可以,那一刻,便是永恒!
路安霖觉得眼前这人是疯了,只说:“我就算只是一个人类,又或者我直接身死了,那也很好,至少我们终究都不是同一类人……”
永远都不是同一类人?金海凌是真的生气了。
只见他挥手之间,不断地有人死去或者变作感染者。
“你还真的猜的很准。我的确是上帝,你口中所谓的那些简略粗糙的世界观,的确都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我是自认为是上帝,可我对你也确实是真心的。等我修改了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里的你,都编写成归顺于我的程序的时候,你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金海凌近乎疯狂地吼叫着。伴随着他疯狂的叫嚣的,还有一个个孩子倒地的声音,还有篮子呻吟的声音,芙子担心地问话但也逐渐不行了的声音。
宋诗妍就像是杂草一样,生存至今,从未退缩,如今也已经双眼黯淡地倒在了人堆里。她的坏里,是早已变作感染者的吉米。她们,到死也没有将手放开。
也有些不太熟悉彼此的人,此刻也相互依靠着倒下了,墨宝和萧森各自思考着自己最初的理想,缓缓地坐在了地上,也许最初的理想都无法实现了,但是死的时候,身边也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也行。郑西午也是,他在这个关头还不忘来求路安霖,他还是以为只要路安霖开口示弱,金海凌也就没那么赶尽杀绝了。只是霖琊不吃那一套,她只是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太弱小了。
对不起,我连守护身边人的能力都没有。
和路安霖熟悉的那几个人基本上都已经没了呼吸。
在这间车库里,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路安霖只得深呼吸一口。
“金海凌,你并不是我心中的金海凌。”
金海凌却两眼发光地冲过来,两人隔了两三米:“你是在意我的吧?至少你还包庇了我许久不是吗?”
路安霖却不理睬他,只是似乎自说自话着:“我一直都没有感受到,失去了恒远时那样难受的感觉。他走了的时候,我仿佛已经独自一个人了。可的确也是这样,如果没有人懂我,那我独自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金海凌抱住自己的头,“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只在意我一个的。你明明早就知道的,却谁都没有告诉。”
“什么?”路安霖冷笑道:“到现在你想到的也仅仅是这些?我从未喜欢过你。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你。你冲进废墟里救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一定也会喜欢我。明明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当时还是这么认为了。
可是,现在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将这一切都用火舌吞噬掉。很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以至于我变得颓废和懒惰,但是这并不是影响我成为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我渐渐明白我身边人恳恳切切的话语了,他们带给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你,不过是一个代表人贪欲的影子罢了。未来,我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少像你这样的人,不过只要是我能够改变的,我就会尽全力地去改变。”
一团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包裹住了路安霖的身躯。不过神奇的是,那火焰肉眼可见地温和地覆盖在了路安霖的表面。金海凌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因为大量地调用天地灵力的关系,路安霖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一些撑不住的感觉。最突出的感觉就是困意。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顿时觉得有什么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她视线所到之处是一片血色……血色里,四周是尸横遍野,她如今……只得将这一切都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