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望无际的原野连着天,藏不住半个人的样子。
湖妖那次也是这样,但步霄知道,琴难在那里。
如今,虽不知他是不是也来了,但总跟魔域脱不了干系便是。
只是这些士兵身上毫无魔气,周身倒像是有隐约的水蓝色法力流转。
步霄心里琢磨了两回,已经有了定数,他顾不得再跟皇帝计较皇位的事,连忙抽身去寻桃枝枝。
皇帝的士兵突然勇猛起来,黑甲军早已承受不住,桃枝枝围着怨侣到处挡刀,步霄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好背部斜斜挨了一刀,半跪在地上直不起身!
“说你笨你还不服气,谁叫你这么拼命的?!”
桃枝枝被扶起来,一看是步霄,立马泪盈于睫,巴巴的唤他:“步霄哥哥。”
“……”严厉的话再说不出口,步霄软声问道:“疼吗?”
桃枝枝惯会打蛇随棍上,立马就扑到他怀里,一边嗯了两声一边忍不住夸起自己来:“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怨侣我保护得好好的,你看……”
步霄的目光随着桃枝枝的手指过去一看,眉头不由紧紧拧了起来。
桃枝枝话音刚落,自己也忍不住从步霄怀里跳了起来:“卧槽!”
步霄惊了一惊,回头去看她,桃枝枝眨了眨眼睛,这才后知后觉的解释道:“老常说这是个用来表达惊讶的语气词,没有任何实际的意思!”
刚刚打着打着打到他们身边来的常胜正巧听到了这两句,连忙又默默打着打着退远了。
桃枝枝一把将步霄向怨侣的方向推了过去:“先别计较这个了,快去救他们啊!”
“来不及了,”步霄伸手揽着她,看着尘埃里挣扎的怨侣,“更何况,存了死志的人,谁也救不了。”
话虽如此,步霄其实知道,凭他的身手,只要什么都不管不顾,要护住他们二人性命其实不难,但他刚刚尚在远处就看见了挥向桃枝枝的那把刀,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在了她背上,一时之间,气血狂涌,恨不能化身闪电般冲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便在此时,沉音为救江秀民舍身飞扑过去,落在了铁蹄之下,顷刻间便骨骼尽断!
江秀民抱着沉音一阵哀嚎,却有那不长眼的小兵自他头上举刀,他正怒不可遏,空手接了白刃,拼着最后的力气将他掀翻,却见沉音还留着一口气,慢慢的在往他身边爬!
他已战至力竭,一身血肉全靠意志驱动,那些马蹄声,兵刃交接声,厮杀怒喊声交织而成的战歌慢慢离他而去。
世界静了下来,他才终于听见了她的心曲。
于是他不再挣扎,千军万马踏在身上,心却轻灵若飞。
“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因为醉酒才那样对你的……”
“我知道。”
江秀民只觉脸上一热,原来她知道,他的心中又甜又痛,终是叹道:“你这个骗子,你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却还与我作那样的约定……”
“对不起……”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真的太累了……”
沉音听到这句话,绷了十几年的坚强瞬间瓦解,她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嘶哑如枯木,就像她正在慢慢流失的生命。
谁曾经不是一个孩子?她却从三岁开始就要学习如何杀人!
谁曾经不善良天真,她却只能泯灭本性,变成冷漠无情的刽子手!
便连喜欢的人,也不敢承认争取,仿佛那是她活着的唯一坚守!
江秀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本该相爱的人,活着的时候却在一直互相伤害。
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该活在地狱里的人,不得好死是他们为自己写的唯一结局。
然而,虽死不悔,却有不甘。
两人爬向对方,却在咽气的最后一刻,伸出的手连对方的指尖都触摸不到!
“原来是你!为什么?!”
沉音心里的不甘就像被破掉的茧,一旦找到了出口,便再也无法遏制。
明明已经毫无生命气息,却有阵阵厉声尖啸从她尸身中传了开来!
所有听到的人无不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却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凄厉得让人寒毛倒立的声音,竟生生断了皇帝兵马被法力牵制的异常!
他们的口鼻等七窍渐渐流出血来,许多伤兵更是直接一命呜呼!
重重乌云突然蜂拥而至,遮天蔽日,朗朗乾坤须臾间彻底沦为黑夜。
“竟如此之快!”
步霄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灵体从沉音身上缓缓爬了起来!
他看着桃枝枝的唇色越来越白,事发突然又紧急异常,她却突然乖巧起来,不作声不喊疼,倒叫他心里更加惶急起来!
但急也无用,丝丝魔气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朝着沉音的灵体直接穿了进去!
待魔气锻打结束,沉音将会彻底成魔!
步霄看着偷偷摸过来的常胜,将桃枝枝交给了他,吩咐了几句,便朝沉音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黑一蓝的身影也从沉音的背后现出形来,正是一开始步霄望过去的方向。
黑衣是琴难,蓝袍是洛河。
“果然是你们。”
“跟我可没关系啊,”琴难抄着手,看向沉音:“我不过是感应到魔气,前来接一接魔域的新臣民而已。”
洛河:“……”
步霄与洛河对望了一眼,道:“我观你法力仍纯净如水,可见这些年你并未修习魔功,为何还要做下这等助纣为虐之事?!更何况,这里少说也有成千上万的人,便是人身皆为水,你操控起来也要耗损不少修为,何至于此?!”
洛河伸手一指,回道:“她知道。”
琴难偏头一看,动人含情目弯了弯,冲桃枝枝招手道:“又见面了,小桃枝,可有想我啊?”
“……”
桃枝枝睁着一双无辜的灵动大眼,看了看洛河,又看了看同样看过来的步霄,再看了看身旁一脸八卦的常胜,她先是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眼看不管用,而后干脆闭着眼睛,靠着常胜昏了过去,却听耳旁常胜还在喋喋不休的问:“什么情况?怎么突然画风都变了?!你别装死了,他们看起来可都比你聪明!”
“……”桃枝枝缓了缓,装不下去了,干脆一伸脖子,喊道:“我知道什么啊洛河,你可说清楚了!”千万不要害我被误会而受罚啊!
洛河提醒道:“命格牌。”
桃枝枝更迷茫了,洛河低垂着眼,想了一下,却顾自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什么?”
“没什么,”像是春雪消融,洛河整个人因为笑容看起来更加的柔和,他摇了摇头,再次道:“没什么,原来他没对你说过。”
唯一明白几分的琴难“嗤”了一声,想越过众人,直接向桃枝枝走过去。
步霄却上前几步,拦在他身前,意图非常明显。
“啧啧,”常胜脑补了一个剧情,然后冲桃枝枝感叹道:“这该不会是什么狗血三角恋吧?!”
“……”桃枝枝两眼一闭,再次假装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