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珊四人也是从银州周边城市和农村到酒店工作的,她们小小的飞扬跋扈只是在一个温室环境中,自觉比别人优秀,自满之下的小得意,这种小得意如果放置在酒店之外,凌冽的西风里,很快就会被摧残成一地落叶。因此,她们并没有社会上那种蛮不讲理的霸道,今天,也只是想发泄心中一丝不满而已,而绝不会去撕扯一个她们认为弱于她们的女孩。
蔡花花眼中没有了新奇和憧憬,在起始的一段手足无措后,现在她的目光中存有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只是不知道形成这种平静的目光所拥有的心态,源于哪里,是曾经的简单经历,还是天生所固有的坚持。
蔡花花如止水般的平静,让杜珊四人感觉无从下手,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有些小憋屈。她们还没有经历成为泼妇的养成学习,她们也还是几个单纯的小姑娘,许多年后,她们或许会破口大骂或抓挠撕咬,只是现在不会,他们现在还是淑女,生活还没将她们变为泼妇。
“我们走!”杜珊忍住无处发泄的火,勉强笑道:“时间很长,我们慢慢玩!”
“我们就这样走了,传出去有些丢人哎。”婉君姓程,她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确实有些丢面子哦。”说话的女孩示意其他人看看安静的不像话的周围:“我们架子拉了这么大,就这么走,只怕一出门,这里就是一屋的讥笑,今后还怎么有面子混。”
面子问题在她们看来,是普天下最大的问题了,和面子比,一件新制服算什么。十年之后,她们可能为一件并不新的衣服,在闹市撒泼打滚,毫不顾忌面子,那时的面子,不比一张卫生纸更贵,但现在最贵的是面子。
“那怎么办,打人骂架我可做不来。”
“干嘛要我们出手,想帮我们的人多得是,只是现在这些还不够格。”程婉君说着掏出了自己手机,是一款最新潮的诺基亚翻盖手机。
“我们先坐那里,看我的。”程婉君迅速拨通了电话,低声说了起来。
很快餐厅门口就出现了五个男子,领头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提着一个塑料袋的男子,留着短发,算得上英俊也颇为精干。
这是厨务部砧板主管林子勇,广东人,据说正在狂热的追求着杜珊,而杜珊这边还没有点头做他的女朋友。
林子勇略一扫视,便找到了杜珊四人,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到了桌前,他先从塑料袋中取出四罐酸奶递给四人,然后从旁边拉过一个凳子坐下,其他四人没有坐,围站在桌子周围,很快又从其他桌子过来四个人,站在一旁。
砧板是厨务部最大的一个分部门,除了砧板本部外,还下辖着水台和捡菜,其他桌来的这四人,就是水台员工,老大既然来了,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蔡花花独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窗外白杨树的叶子,依旧冷寂的飘落着,有落叶在秋风中回旋,飘荡到窗口,在桌面上留下各种形状的影子,然后消失不见,就如同此刻看着桌面,表面沉静,,内心紧张挣扎的蔡花花。
逃是不可能逃的,她已经无处可逃,这里是她的希望,她必须坚持在这里,就像落叶,回归大地。
蔡花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四周聚向自己的目光,本不是焦点的她,现在成了唯一的焦点。这些目光中带着怜悯、同情、幸灾乐祸,鄙视还有漠视。
杜珊那桌小声的商量着,不时有人亢奋的看向蔡花花,如同看着一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
随着林子勇一个潇洒的响指,围在他周围的八人嬉笑着一起走向蔡花花这边。
一张桌子四个座位,这八人走来,坐定了另三张,有两人便坐到了桌子上,面朝蔡花花,其中一个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无赖,挑着一只手指,伸向蔡花花下巴:“小妹妹,长得不错嘛。”
蔡花花伸手隔开故作轻佻的手,端起饭盒,起身走向旁边桌子上的空位,但一个小伙早一个键步赶在她前面,坐了上去。无奈何,只能向稍远一个空座位走去。
“不好意思,这座位有人了。”一个已经换上服务员制服的女孩将饭盒放到空位上。
“这座位也有人了!”
“这个凳子坏了,我把它收起来了,哈哈!”
本来这只是个别人的恶作剧,但现在成了整个餐厅的游戏,人们从一开始看戏的脚色,迅速成为这部戏的演员,乐呵呵的戏耍着这可怜的姑娘,卡住她想要安稳坐下来所有途径。
蔡花花抱着饭盒,茫然站在职工餐厅中央,能同时供二百人就餐的餐厅,却没有她可以安稳坐下来的地方,如同一片不断被风席卷的落叶,无法落地。
“这真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可爱的酒店员工们我爱你们。”
林子勇也没有想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效果,在他的计划里,是那八个人轮流抢占蔡花花要坐的座位的,可现在居然有了这样的效应。于是他站了起来,双臂展开,大声喊道。
一些人带头鼓起掌来,然后除了一小部分人面带玩味的看着这一切,其他人也一起鼓起掌来。
这成了游戏,一个弱者被孤立,鼓掌的只感到刺激和好玩,至于站在中央的姑娘,没啥可怜的,只是让自己和大众快乐的一个物件,如同罗马角斗场上浴血的角斗士。
孤立无援,倍感凄凉,各种情绪涌上了蔡花花的心头,她仍坚持着,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
“哈哈,我想到了一个词,蝴蝶效应,应该就是这样子吧。”程婉君眉飞色舞。
“算啦,衣服姐就赏赐给你了,好好的站着吧,要不给大家跳个舞,大家就会原谅你了。”杜珊也亢奋了起来,这面子找回来的,也太爽了吧。
“对对,跳个钢管舞,哥把位置让给你”
“草裙舞吧,跳起来,这世界就是你的了。”餐厅彻底的被点燃了,旁观者成了帮凶,没人在乎站在餐厅中央的那个女孩,就是曾经自己的写照。
沸腾的餐厅,快乐的一群人,那个小女孩站在地中央,没有委屈,没有挣扎,有的只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般无助的寒冷,可是,她的火柴在哪里,那一丝温暖又在何方。
林子勇可以感受到来自杜珊热情的目光,他很得意,非常得意,非常非常得意,他觉察出那目光中的欣赏和感谢。
杜珊四个人也异常兴奋,原本以为草草收场的兴师问罪,居然变得如此荣耀。
旁观的大众也很快乐,在喧嚣与荷尔蒙的冲动中,她们激情释放着青春,哪怕是助纣为虐,或者成为真正的刽子手。
蔡花花坚持着,努力不让自己被喧嚣的嘲弄,恶毒的贬低击倒,她咬紧牙关,面无血色,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尽快结束。
“你给我滚下来!”一声怒吼,突然从一角传来,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喧嚣的餐厅仿佛被这惊雷震得崩溃,刹那间只剩下一丝残墙断壁在哪里挣扎,所有人转过头,去看这惊雷炸响的那一角。
林子勇很愤怒,眼看那个小姑娘已经摇摇欲坠,自己的目的将顺利达成,心上的女孩也将予取予夺,这一声怒吼将自己的美梦生生震碎一半,于是他如一个被惊扰到美梦的狮子,恶狠狠的将目光转向发出那声音的地方。
他要将发出那声音的人,撕碎,然后踩上一脚,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