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如果想要回她原来的床位,那我就还给她好了。”蔡花花俯身去收拾自己的被褥:“这事和她们没有关系,你们不必去迁怒别人。”
蔡花花说话做事没有一点慌乱的感觉,也是,在家乡时,父母哥哥在外地打工挣钱,数年没有消息,她一个人留守在家,被人堵截辱骂早已经历的有些麻木了,有一次邻村几个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孩子,堵截她,她舞着一根木棍,愣是突围而出跑回了家里,然后胡乱包扎了下腿上的伤口,下午继续上学。
现在不过是几个比她大上几岁的女人罢了,有的个头还没有她高呢,有什么可害怕慌张的。
况且,自己确实是占了别人的床位,那就还给别人好了,很自然的事情。
“哈哈。”石晓蓉不怒反笑,这个蔡花花不是个傻子也是个呆子,自己带着人闯进宿舍,难道就是要回个床位,你是猴子派来逗乐的吧:“你给我滚过来。”
“不会滚,就这么说吧。”蔡花花皱起了眉头,直立起身子,平视石晓蓉。刚才石晓蓉扇了殷敏一个耳光,她就有些许不快在心中,要回个个床位需要这么大的火气嘛,不需要吧,现在自己已经主动归还床位了,咋还骂上了。
昨天的蔡花花,因为惴惴不安,在患得患失中感到无助,她会显现她的软弱,因为就在昨天她连一个立足点都没有,如何坚强。可现在不同,现在的她就像挣破了地面枷锁的小草,正在努力向上,希望也如红日般升腾,让她充满活力,骨子里的倔强和独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血液里。
“有刀不耍你耍贱是不!”石晓蓉身边一个圆脸女子显然有点不耐烦了,她看了眼石晓蓉,石晓蓉一脸寒霜,于是她迈步上前,走近蔡花花:“给脸不要脸的贱货。”一脚踢向蔡花花。
宿舍里的床是角钢焊接的钢体双层床,较为坚固,也就是比较硬。
这女子一脚踢来,只注意了力道,并未注重速度,在夜总会,这样的踢法无人可避,或许就根本无人敢避。
踢人的女子可能想当然以为这里还是在夜总会,习惯性的这一脚下去,对方怎么也得哀号着倒在地上,可惜,这里并非夜总会,蔡花花也不是在她淫威下瑟瑟发抖的小姐和服务员。
蔡花花微微一侧身,这一脚便踢到了角钢上,毫无提放的女子只感到一股剧痛袭来,半个身子都麻了,抱着脚,瘫坐在地上。
“垃圾贱货居然敢伤人!”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在打石晓蓉的脸,她五指张开,尖利的指尖在灯光下划出几道绿光,华丽丽的抓向蔡花花的脸。
石晓蓉在夜总会基本上是不会动手的,如果她想动手,夜总会的小姐、服务员就会配合着,将脸暴露在她的巴掌下,没办法,想要挣得多,就必须抛弃尊严。因此,她极其珍爱自己抓人的这只手,不仅精于保养,长长的指甲上还涂了层绿莹莹的指甲油,她的原则是,既然要抓,就要抓出美感。
习惯成自然,只是别忘了环境和人已然改变。
蔡花花是不会停在原地,等着这利爪落到自己脸上,我傻啊。
五指在蔡花花突然的一退下,狠狠地抓到了角钢上,几根长而美的指甲劈裂开来,接着是石晓蓉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叫,心中大叹着古人说十指连心果然不骗人。
“刀!”向后退避过石晓蓉的这一抓,未等蔡花花站稳,就听到殷娇一声惊呼,紧接着一道寒光直奔蔡花花胸口。
蔡花花有些惊讶,换个床有必要动刀吗,心中惊讶,神志却一片空明,当年她含愤一菜刀抡向村里那个半夜想要强暴她的老光棍时,心里除了愤怒还有空寂的解脱,现在面对这把刀,则是愤怒和可笑。
一张床而已,至于吗!
用刀的这个女人,远不是前面那两位可比的,这一刀突然而迅疾,是在蔡花花后退一步,身形未定时挥出的,蔡花花没有练过什么绝世武功秘籍,因此绝无可能避开。
玩刀的女人在夜总会人称刀姐,东北女子,最早在一家小夜总会做小姐,当年因为有客人在玩弄她之后,玩赖不愿付嫖资,还可劲的辱骂她,她含愤出手,抓起一把水果刀就捅了客人的肚子,虽然没有致命,却也激起了很大的波澜。
客人并没有什么显赫的社会地位,但也不是她一个毫无背景,靠出卖肉体讨生活的女子可比,事情如果正常发展下去,她会有几年的牢狱之灾,而且还会付出几年的血汗钱。
但最后的结果是,她安然无事,被捅的客人也撤了申诉。然后,在石晓蓉身边就多了位忠心耿耿的刀姐,成了夜总会里小姐、妈咪、服务员闻之胆丧的刀姐。
从被迫害者到施暴者,似乎只是将手心翻转成手背一般的简单。
要见血了,蔡花花已经感觉到刀锋所指之处,刺骨的冰凉,可惜她已无暇躲闪。
刀停在了半空,离蔡花花的胸口不到半尺远。
“姐,不能用刀啊!会闹出人命,惹上官司的!”石晓丽紧紧抱住刀姐的腰,带着惶恐忙不迭的喊着。
“没有用的东西!”抱着剧痛渗出血迹的手指,石晓蓉低声骂了一句,只是不知这一句骂的是谁。
人们常说环境铸造人格,人无法改造自身的环境,就只能去迎合环境,然后揉入环境,最后成为环境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石家姐妹来自同一个家庭,相信所受的家庭教育和熏陶应该也是一样的,但走入社会后,因为选择的环境不同,一个心狠手辣,无视善恶,而另一个则胆小怕事,屈从于善恶,或许两个人天生的性格不同,但更多的是在不同的环境、差异巨大的经历中形成的。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肃杀的严寒下,没有灿烂的金黄会持久,就像青春,吹皱的不只是一池秋水,还有刺向天空声竭力嘶的呐喊。
蔡花花从没有放弃抵抗,在她走过的历程,以及所处的环境里,挣扎着抗争,已经深深的刻印在她所有的行为方式和意念中,也只因为这样,她才一次次让自己所受的伤害降低到最低,并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刀在空中只是停顿了片刻,刀姐就又聚集起力量,将刀刺向蔡花花。但就是这片刻,原本是在刺中身体,才可能抓住刀姐手腕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刀姐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玩命般一扭,刀落到了地上。
有句话叫困兽犹斗,蔡花花完美的诠释了这个词。
让蔡花花免去一刀之难的,有石晓丽惊恐地阻拦,还有蔡花花一直存于心中,挣扎着的抗争。
几乎只是身体和意识的本能,蔡花花在刀落地后,立刻俯身捡起了刀,然后这刀就架在了石晓蓉的脖子上,这中间,蔡花花的思维是空白的,她没有电光火石间转了无数念头的过程,有的只是挣扎着活下去的信念。
“都离我远点!”蔡花花颤抖着声音喊道,如同当年对着被砍伤的老光棍。
“都向后!”石晓蓉从瘦削的蔡花花眼中读到了愤怒,她如同看到了一只被激怒的狼。
“别伤我姐姐,求你了。”石晓丽哀求道,然后软弱的滑坐到了地上,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摸索出自己的手机:“我要报警!”
屋子里此刻的人都进入了静默,只有石晓丽手机按键声清晰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