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日过后，天气一连开晴了半个月，高家大办喜事碰上了个好日子。

高大郎即将过门的新娘子姓苏，竟然和她随口胡诌的姓氏撞上了。

长安城有关苏姑娘的说法有二。

一说是，高大郎一路落魄赶考，途中生的一场大病，幸得苏姑娘好心，为其请了大夫还悉心照料，九死一生，高大郎心里感激，两人许下终身，高大郎高中后，念着苏姑娘的恩情，信守承诺，迎娶苏姑娘为妻。

二说是，众多才识渊博的考生中，高大郎尤其展现出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之才，被高官千金苏小姐给相中了，日后的仕途之路必定一路畅通，平步青云。

道听途说的，夹几分真掺几分假，真亦假，假亦真。

但有一点倒是真的，高大郎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那才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

“你看看，这还没到时辰呢，就来了这么多人，都赶着攀关系呢。”

舜华碰了碰心不在焉的水儿：“这里这么多人，再大的仇也得忍着，看在我们是同类才好心提醒你，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小心你的蛇胆……”

阳春日那天，路经清湖时，高大郎带回来的苏姑娘突然落水并不是意外，高大郎为救苏姑娘也跟着跳水救人，这样不加思考的举动，可见高大郎对苏姑娘的情义。

水儿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去害人呢？

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可一想到那天隔着湖水下水儿的眼神，她又有些担心了。

师父说过成人成妖皆是因果有缘，她难得下山，又难得碰上一只同类，操碎了心。

“水儿，一会你可别……”

舜华有些担心，忍不住叮嘱，一回头，哪里还有水儿的影子，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无果。

“听说高府还邀请了侯府那位小王爷，那位小王爷常年足不出户，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话说好像真的没人见过那位小王爷的模样……”

“侯府和高府如今的处境可谓本末倒置，令人唏嘘……”

“什么小王爷，也就剩个名头而已，侯府啊早就随长郡公主一起没了……”

……

这种场合就一点好处，就算你谁也不认识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蹭吃蹭喝，她当然不是在意这些吃的喝的，可别人就不一样了，眼前的满目狼藉让她傻了眼。

姑颜在面对食物的时候从来都矜持不住，用某人的话说就是饿死鬼投胎，不管别人怎么说，先吃了再说。

油腻的双手，一手鸡腿一手猪蹄，轮番着往嘴里塞，那模样就跟食物有深仇大恨似的。毕竟是堂堂高状元的宴席，颜面还是得顾的，这不，就有人看不过去了。

“哟，这是哪家的小孩啊，宴席还没开始呢，这一桌菜就给吃没了，真不懂规矩……”大嗓门一喊，旁边的人都看过来。

舜华顺着人群点头，确实不懂规矩。

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姑颜终于停下来，小脸一点点垮下来，倏然泪眼汪汪看着她：“姐姐，你不是说这些我可都以吃嘛？”

瞎说什么？谁是你姐姐了……

嫌弃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她的身上，舜华头皮一绷，还没开口解释就又被训了：“姑娘，你这样将来肯定要嫁不出去。”

我们做妖的，才不说嫁不嫁的事……

舜华最后红着脸，陪着笑，将两人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那天将“小老鼠”就出来后，本来觉得她被困在袋子里几天没吃东西挺可怜的，决定给她找些吃的，结果一转眼就跑没影了，连“谢谢”都不说一声，溜得这么快，说她不是老鼠都没人相信。

没想到今天又碰见了，也是，按这丫头的属性，只管往吃喝堆里找，铁定没错。舜华顺手就赏了姑颜一个爆栗子，疼得姑颜“啊”的一声。

怒目一瞪：“你干嘛敲我？”

“就敲你个忘恩负义的，不是一声不吭就走了嘛，现在干嘛又喊姐姐……你，这些天不会一直躲在这里偷吃吧？”

“哼，关你什么事。”小丫头扬起小下巴，露着精光的双眼又盯紧了目标。

看样子是了，舜华心里不由同情起高府，估计厨房里一半的食物都进这“小老鼠”的肚子里了。

舜华按住蠢蠢欲动的小丫头，决定循循诱导。

小丫头狠厉的目光射过来，一副不要挡着我吃东西的表情。

舜华学着师父给她讲大道理的时候，往小丫头头上安抚了两下。

“你见过有哪个凡人的小孩子跟你一样，胃口……这么大的吗？”舜华恨不得手能再长两尺，她比划得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又不是人。”

“可你现在身处凡间，随处可见的都是普通人，万一让别人发现你是个异类，下场肯定很惨……”

姑颜冷笑：“哼哼，那我就先把他们吃了，反正我的肚子能装下。”

这充满血腥的眼神和冷笑，看着好吓人……

舜华拍了拍小心脏：“冷静一下，其实吃荤吃多了也不好，不利于肠胃消化，还容易胖，胖了就不美了。”

小丫头终于被说动了，苦恼了一会，问道：“我要听爹爹的话？还是听一个陌生人的话？”

“当然是听爹爹的。”

“爹爹说了，吃的开心最重要，要是碰上个不上道的阻止我吃东西的，什么也别管，吃掉就行。”

好粗暴的爹爹……

当然是不能听她这个陌生人的话，舜华看着溜远的姑颜，无力追上去。

宾客间一阵躁动，纷纷往门口挤。

“诶，他们都看什么呢？”舜华好奇问旁人。

“不就侯府那位病恹恹的小王爷来了，瞧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嘿，我也得去看看……”旁人说着也跑门口围观去了。

小王爷来了。

舜华一听，来了精神，光明正大的潜伏在宾客间。

她本就是听说高府给小王爷下了喜帖，小王爷要出席，才跑这来的。

她本就是借住在侯府的，若是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出席肯定不成，所以，她先偷偷的溜进来了。

小王爷被侍卫护在中间，脸都挡去了大半，几个秉着八卦之心的人没能尽兴，暗暗骂了几句。

“哎哟，谁踹我～”连着几声响起，可惜没人关心。

高大郎一身红衣，笑脸相迎。

“王爷能来，是下官的福分啊，王爷，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