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深,恨之切。
林子枫对袁明世这位父亲的寄托太重,身为他的父亲,理应疼他爱他,无所保留的为他好,所以,当他发现现实和他想象中不一样的时候,心里的落差,自然特别大,无法接受。
“那个我觉得吧”茹娘挠着耳朵,尝试安慰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父亲真的不幸离世,就算你再恨他、再怨他,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他也不知道你为他这么伤心
可若是你父亲还活着,那当务之急,就是去闽江一带找他,然后”
还没等茹娘把话说完,林子枫就打断了她的话,他说“我一定会找到他,让他亲自去我母亲坟前忏悔,让他向我道歉,让他知道,他身为人夫、身为人父,到底是多么的失败!”
茹娘的话被林子枫堵在了喉咙里,她微张着嘴,侧头看他,只见,在清冷的月色下,男人的下颌骨绷得极紧,那条线透着锋芒,又十分隐忍。
段樾从宫里出来,又立即去了一趟军营,将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才带着一身凉意和疲惫回到了将军府。
已经过了子时,四周寂静无声,月色苍白,洒在地面上,像结了一层薄薄的清霜。
她没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偷偷溜进了元恒屋内。
案头的灯烛早早的就熄了,烛台上堆了好几层凝固的烛泪,似一朵开在春日破晓时的红花。
少年躺在床上,清瘦的身体仅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
段樾解下身上沾满寒意的披风,又脱掉鞋袜,和衣上了元恒的床,将他床上空着的半块地方填得满满登登的。
她在床边静悄悄的躺了一会,仔细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尽管,她已经想了整整一路,依旧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皇帝叫她入宫觐见,的确和袁明世身亡的消息有关。
袁明世这次带着赈灾款前往闽江,还没走到地方,就被一路的各个地方的官员给扣完了。
每处的官员,都说自己接收了多少多少难民,将自己管辖的地方的情况,说得要多惨有多惨。
袁明世心知他们夸大其词,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将事情彻底排查清楚,因此,没办法同他们纠缠理论。
为了安抚百姓,他不得不把赈灾款拨给他们。
他哪里知道,他们简直就是吸血的水蛭、没底的老鼠洞!
到了重灾区,真正有灾民的地方,他所带的东西,已是寥寥无几,根本不当用了。
这场灾患,来得突然且猛烈,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更关键的是,救灾不及时,一拖就拖了一个多月。
百姓饿了吃树皮,再饿了吃死尸,最后,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
这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他们苟延残喘,捱过一日又一日,久久看不到希望,不免对朝廷心灰意冷,对当局痛心。
反正早晚都要饿死,还不如揭竿而起,用血肉性命厮杀出一条卑微的生路来。
于是,流民暴起,举旗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