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布下,淅淅如酥,湿湿凉凉,软软绵绵。
木恒走在荒废已久的陋巷中,画面很美,周围很静。
一百年前这里曾是最繁华的地段,因为唐国旧贵族的府邸就在这一片聚集,但因为某件大事,这里早已被视为禁区,人迹罕至。
繁华落幕,寂寥无比,不过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眼望去尽是幽冷与恐怖之意。
因为伞在墨珑手里,所以她淋着雨,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已湿结,手里多了支木笛,白衣干而净。
她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雨幕,轻轻眨了眨眼。
前方走出一名微笑着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黑色长剑,气息如这条雨巷般危险,而且极其强大,似隐入天地,看向她的眼中尽是冷漠与残忍。
表情十分扭曲,就像是恐怖至极的行尸走肉,只为一个目的而活。
“你还记得林家吗?”
木恒没有回答。
早在先前,她就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杀意,即便转瞬即逝,却也是恨意十足。
她不关心为何皇帝会想要留下林家后人,也不在意中年男子背后还有多少人,她现在只需要也只会做一件事。
中年男子看着她,脸上现出一抹疯狂的笑意,道:
“也对,你杀的人那么多,怎么会记得。不过不要紧,你很快就要死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一百年发生了什么,你居然没死,而且境界这么低,所以我很高兴。”
“你知道吗?因为太过兴奋,我都没有通知任何人,而你终于要死在我手里了”
“当年我林家何其辉煌,就连扶室皇族都要让我们三分,可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
“是你杀了我全家!”
“一百年了,你终于要被我杀死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慢慢折磨你,然后还会给你留下遗言的时间。”
话已说完,他将手中长剑甩出,心想,你当年用剑灭我满门,我便还你千万剑。
剑尖带着凌厉至极的杀气,划出一道闪亮光线,直指木恒面门。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就连雨声也似被这道剑光慑住。
木恒看着那道光,知道那是旧贵族财阀之一的林家祖传的品阶极高的法宝。
她微微偏头,留下难以察觉的残影,右手不知何时已经举起,木笛与剑身擦过,顿时燃起一道更加炫目的火花。
那是剑身磨损的征兆。
时间似乎在此时满了下来,就在触及剑柄之时,木笛将剑往外处轻敲,那把品阶极高的长剑就这样被拍飞出去,深凹入一旁墙内。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木恒神色平静。
中年人无比震惊。
那个笛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想起儿时看到的那道锋锐无匹的身影,想着那些传说,心中顿时生出极大的恐惧,便欲以境界优势镇压,迅速取胜。
木恒眉毛微挑,木笛放于嘴边,轻轻吹起。
一曲无声。
中年人顿时感到天地间无数灵息化为利刃以无比疯狂的速度席卷而来,呼吸微滞,不知为何通体遍寒,下意识地立起屏障,便欲隔绝这道杀招。
但这千万利刃却似无孔不入般,无视他的护体灵息,呼吸间便在他身上留下无数极密而深细的伤口。
他的喉间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恐怖至极的似剑痕般的切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恐惧,当然还有恨意。
一位洞天中境的强者就这样死了。
木恒脸色更白,调整了一下呼吸,没有去看他的尸体,也没有去看那把被她嵌入墙中的宝剑,反而是看着手中的木笛,眼中隐有嫌弃。
若是苍穹在她手中,她早一剑斩了,哪里还会让他说这么多废话。
她没有吹过笛子,所以先前拿着笛子时是在思考和感觉。
笛子前端微弯,似有些委屈。
重新变回一支木簪,木恒将它随意插于发剑,径直离开。
某处巷脚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微胖微笑着的官员模样的人,脸上不掩震惊与钦佩之色,他看向木恒,正欲说话。
木恒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过,神色清冷如空中微湿的凉意,音色清脆,若檐上雨点滴落,简单而拒人于千里之外,道:
“闭嘴”
她知道那位官员是靖王最为信任的人,也知道他想要高声赞扬自己一番,表达一下他的敬佩之意,而后又打算扯些有的没的。
她当然没有去想这些,至于为什么会知道,纯粹是当年这种事情她遇到过不少。
虽说那些人看到她的眼神后便十分识趣的止住了话,但他们眼中的意味依旧烦人。
所以后来她干脆没事就躲在浮仙岛修行,还算清静。
那位官员看着她消失在雨中的身影,略有憾意,想着对方如此传奇的一个人物,若是能聊上几句,对自己的修行怕是会有莫大的裨益。
当他也知道一些传闻,想着,毕竟是个清冷孤傲的人,不想与自己说话也是正常的。
只是您当年是世间屈指可数的神威巅峰的绝世强者,为何如今看着确实只是第一镜?
……
木恒当年确乎凌厉无双,少有人敢与其对视,但现在不是当年,她也不是那个骄傲至极,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的小女孩。
她看世间一草一木的眼光都已经十分淡然。
只是既然心性早已不同,为何她方才的语气隐有冷意?而更是连自己都毫无察觉。
所以到底是生了何事?
正将回到春风园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想起自己方才一路上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心绪,眉毛微挑。
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去年冬天躺在院子里看雪的时候,当时自己没有在意,便坦然接受了。
但她现在却是莫名有了一抹极淡的躁意。
所以她方才面对那位官员时才会是那样的态度。
而烦躁的产生往往是因为急切。
忽有所感,她闷哼一声,嘴角渐渐溢出一丝细小的血流。
不是因为刚刚对战受到了内伤,但确实是内伤。
她的肉身果然还是出了问题。
她黛眉微皱,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早晚会发生,但还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因为这确实是件史无前例的事情。
而且可以说无法解决。
她知道自己的血有多么珍贵,所以现在理智的做法就是将流出的血吃掉,但是她没有那么做,而是伸手用袖子有些粗鲁地擦掉血迹,然后看向天空中密布的云,想着某个人,不自觉地散发出自己的意志。
细雨骤歇。
附近居民不免感到奇怪,心想,这看着要下好几天的雨怎么说停就停了?
木恒没有看那些从家中出来远望天色的百姓,意念微动,青丝随即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