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的溪都最为靠北，是与蓁国接壤的一座城市，因为距离王都太远，而且尤其交通极为方便，鱼龙混杂，更是有此处设有地下黑市的说法，强大修行者不乏其人，故而愈发缺乏管理，便也成为了许多被仇人追杀或是罪人的藏身之所。

只要来到这里，不管你是从哪里来，也不管你出身何处，都不会受到任何异样眼光，但同样的，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诸此种种，此地又被人称为‘自由之都’。

剑光闪烁，二人停在溪都之外。

王乐施随意将剑收起，看了一眼木恒，他自然不会认为她是来躲避仇家的，那么她来这里是玩的？

他很清楚，对于她来说，溪都半点安全都谈不上，甚至可以说是绝对危险，会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弱者，而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哪天会突然被人捅上一刀？

他看着神态安然的木恒心想，虽然你很强，但人多了就不好对付了。

木恒说道：“我来这里逛逛，顺便找一个人”

先前她便说过，她要去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

王乐施有些无奈，说道：“你开心就好……”

没有巡视队伍，二人很快来到街上。

即便是这样的天气，街道上盛况依旧，车水马龙，往来的商人络绎不绝，两边尽是贩卖灵器和珍果宝物的店铺，不时还可以看到驶向王都伊吾的灵兽，雪絮夹着尘土，不算热闹，宁静得有些阴冷。

木恒知道南越灵兽众多，一些王侯贵族府中更是会养有一些珍奇异兽，但这里虽然离森林较近，却因为少有妖兽自行踏足，收敛着气息，她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段，有着一个看着很是寒酸的摊子，还坐着一个衣着普通的瘦脸长胡子老人，破烂衣袍上铺满了白雪。

摊子竖起的白布上写着一行字：算尽天下事。

原来这是个给人算命的摊子，只是人迹少至，生意很是惨淡。

路过的人们看到这个摊子往往会先投以一些好奇的眼神，然后上前想要询问一番，但最后都是不屑地径直走开，只有极少数人会真的去算上一卦，而那些走的人，离开时总会骂上一两句：还以为是什么不出世的老仙人，不成想竟是个穷疯了的江湖骗子。

木恒戴着斗笠，走到摊子前的凳子上坐下，王乐施站在她的身后。

老人感受到来人，抬了抬阖着的眼皮，然后再次闭上，随意说道：“算姻缘一金晶，算财运两金晶，算官运三金晶，算修行一百金晶，算不准不要钱。”

金晶是修行界中的一种宝贵资源。

听到这里，王乐施忽的挑眉恼火道：“臭老头你骗钱呢？”

心里想着，这些钱都够他无忧无虑地喝多少酒了？！

木恒没有金钱的概念，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价钱对普通修行者来说有多高。

在较为偏僻的地段，大多是些寻常人家居住，那些凡人的生活开销都是以多少个铜板计算，少数富裕一些的人家的总计顶多有几两金，而对于会长期住在这里的修行者来说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哪里能随手出得起这样的价钱，也难怪极少人光临其生意。

因此，先不说为何算修为的价钱一下子就升到了一百金晶，光是前面的就已经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她没有拿出金晶，只是说道：“都算”

老人也没有催促着交定金，而是先睁开了右眼，瞟了瞟后闭上，说道：“资质极佳，修炼到五镜巅峰毫无问题”

这说的是修行。

“无心俗事，自然无所谓官运财势”

“至于姻缘么……”

话还没说完，便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不算了，不算了”

木恒没有感到意外，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关心过对方的回答，而是说道：“那就换一个问题”

“绝情宗那位是怎么死的”

世间的很多人都知道，在几十年前的某天，不知从哪处传来一声巨响，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颗流星，一把飞剑夺取天地所有光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就此落于绝情谷的洛川之上，凝成一条肃杀寒冷的冰河，终年不化。

那是离去的讯息，一代传奇剑圣道消身死。

有人心憾，有人哀思，有人尚在沉睡。

极少人知道那人死因，但总会有人知道。

王乐施沉默不语，老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睁眼，淡淡说道：“只算命，不说事”

木恒说道：“甘露，点津人”

甘露教在绝大多数修行者的认知中始终都是神秘而强大的，各种高层更是几乎无人见过。

在木恒身后的王乐施神色微凛，这个称号他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老人忽然扬起眉毛，却依旧没有睁眼，说道：“既然如此，阁下应该知道规矩”

木恒说道：“一个消息换一个消息”

然后将斗笠上垂下的纱丝拉起，说道：“我在这里”

王乐施看了她一眼，心想，你想死啊？

老人终于睁眼，看着她，毫不浑浊的眼睛光芒内敛，深邃如同空谷幽潭，声音悠然，仿佛穿透虚空，说道：“原来是你”

木恒说道：“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想来你应该不想见到我”

老人说道：“因为你知道得太多，而且太难杀死”

木恒问道：“份量可够？”

这问的是消息的珍贵程度。

老人知道她的意思，眼中古井无波，淡然说道：“那人八十多年前道心不稳，渡天劫而死”

木恒知道渡天劫指的是什么，依旧面无表情，向老人微微点头后起身离开。

老人再次阖眼，对着木恒离去的方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见你气机纯净至极，命途难以被人看透，奇异得很，却执着于儿女私情，道心如此容易动摇，未来又能成就什么大事？

……

……

“点津人是什么东西？”

王乐施和木恒踩在雪地上，忽然停下来问道。

木恒的声音依旧很淡，不夹一丝情绪，说道：“一个还算不错的糟老头子”

王乐施继续问道：“既然没有见过面，你又怎么会知道是他”

木恒说道：“君来很喜欢秘密，以前也经常说给我听”

王乐施想着那位晋入归元的强大前辈的传说，沉默了会说道：“听说剑圣大人也来过这里，你说找那个人是顺便，那么你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木恒抬头说道：“这很重要吗”

王乐施笑了笑说道：“好奇嘛好奇”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