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铃来回碾动着宋潜的胳膊,手还拉着他的衣袖不停晃悠。
“半半天啊”她拖长了声音,“就是半天的半天啊。”
一丝名为无语的情绪在宋潜心里冒头。
他推开涂山铃,“没听说过。”
涂山铃站直了,笑眯眯地继续看热闹,“现在听说了,不就行了呗。”
嘻嘻,她就知道一打岔,阿潜就会忘掉刚才的话题!
宋潜看着慎棠掀开帐幔,又看着慎棠将祁旸抱出来,才忽然反应过来,又被阿铃蒙混过去了。
他蹙着眉头道:“不回竹山,带你去四海城。”
涂山铃眼睛一亮,也行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弯了一双狐狸眼。
两个人刚刚转身,宋潜的脖子就被人揽住了,紧接着大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鞠昇故作生气地道:“你们两个家伙办事能靠谱点不能?!说是来参加婚礼,门儿都不进,你们参加的是哪门子婚礼?嗬,白白让我在师尊面前做了回不务正业的师兄,帮你们请了两天假!”
咦?
涂山铃眼睛一亮,“两天?不是说好帮请三天么!”
鞠昇豪爽道:“五天。”
宋潜一如既往板板正正的,“一天。”
涂山铃睁大眼睛看着宋潜。
宋潜耐心重复,“一天。”
涂山铃气得甩手背过身去。
鞠昇哈哈大笑,“阿铃,这可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家阿潜不帮你。”
他揽着宋潜的脖子转身,豪气干云地往慎家大门走。
他根本不担心涂山铃不跟来,这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抓到一个,就等于抓到了两个。
走出两步,宋潜突然回过头,又强调,“一天。”
“一天,一天,一天,一天!”涂山铃气得跺脚,“一天就一天!”
宋潜点点头,满意地走了。
鞠昇爆发出更加猛烈的笑声,直冲霄汉,引得宾客们频频侧目。
宋潜抓下鞠昇的胳膊,“噤声。”
鞠昇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瞬间收声,连个“哈”的小尾巴都没留下。
涂山铃快跑两步,轻盈起跳,手轻轻在鞠昇脑袋上拍了下,“哈哈。”
鞠昇摸摸鼻子,讪讪地笑。
宋潜的目光瞬间被涂山铃吸引,“好好走,不许跳。”
涂山铃跳着步子,背着手回过身来,与鞠昇对视一眼,无言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这朵竹山上的雪莲花,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同辈修士的楷模,没被任何一个人带跑偏,当真出淤泥而不染啊!
宋潜刚想提醒涂山铃不可行为无状,涂山铃就伸出手,一巴掌糊在了宋潜脸上。
“好了,好了,这下别人看不到你的脸了,就不知道你是南野宋氏阿潜了,我礼仪不佳,我丢我自己的人,不丢你的。”
宋潜:“”
鞠昇亲眼见到两个人进了观礼的队伍,便离开了,酒宴的头两席,一席是给新郎亲友的,一席是给新娘亲友的,他得过去坐席。
婚礼涉及繁琐的礼节,看一遍是新鲜,看二遍就是折磨了。
看了一会儿,涂山铃拉着宋潜离开了礼堂,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宋潜挑眉看着涂山铃的背影,停下脚步,反抓住涂山铃的胳膊,稍稍用力,涂山铃就拉不动他了。
涂山铃不解地看着宋潜,“怎么了?”
宋潜微微别开视线,在教训阿铃和让阿铃愉快玩耍一天上犹豫了一阵,很快做出选择。
“观礼中途落跑,就避着点人。”
涂山铃忽地笑了起来,“撑场子呢,不是说我一直认认真真观礼,就叫撑场子了,我得叫更多人看见我,这才叫撑场子。我不避讳被人知道随祁家的送亲队来参加婚礼,这本来就是一种态度啊。”
宋潜:“歪理。”
涂山铃拍拍他,“哎,你看,慎家把宴设在了花园中。”
因着竹山核心弟子到了,许多接到消息的家族临时派人过来,原先准备的酒宴不够,这才临时在花园里摆了几桌。
不过相比起规规矩矩地设在宴会厅的酒席,涂山铃更中意这种在户外的酒席,显得更有意趣。
她和宋潜刚刚坐下,就有丫鬟上前摆菜。
来参加婚礼的世家,原则上一个世家独占一桌。
侍女将涂山铃二人当成了一个世家的人,这才立刻开始上菜。
这一桌摆得位置很妙,地势比较低,后面的缓坡上密密种着山茶花,即便有人在高一些的亭子里用餐,也看不到下面还有两个人。
涂山铃点点桌子,“放松点吧,没人看得到我们,你就算躺到桌子上去吃,也不丢脸。”
宋潜被涂山铃形容的画面弄得眼皮狂跳,他拿起筷子,速度飞快地帮涂山铃夹菜。
涂山铃伏低身体闻了闻,是她喜欢的味道,她果然不再嘚吧,甩开了膀子大吃起来。
“这个时候你不该来这里。”
“你嫌弃我了?”女人摸了摸脸,“我没有修为,已经开始变老了吧,可你还这么年轻。”
涂山铃下意识停下咀嚼的动作。
她这时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慎家已经掌了灯,直挺挺的灯柱上,一只雄鹿脚踏九朵祥云,光就是云朵里透出来的,明亮而不刺眼。
“我没有嫌弃你,我若嫌弃你,你岂会怀有身孕?你别多想,我一点也不爱那个女人,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我娶了正妻而改变。”
涂山铃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宋潜摇摇头,示意她别弄出动静来。
他们俩没在第一时间现身,现在再出去,已然不合适了。
涂山铃抬手指着缓坡上的石亭,用口型说:是他?
宋潜点点头。
是他。
是新娘子还没有进门就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那个他。
慎棠。
石亭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女人呜呜咽咽地说:“还是会变的,在那个年月,你说你将来若做了家主,一定让我们的儿子做少主,现在我这肚子里怀的即便是个儿子,也成不了少主,谁让我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呢,怨不得别人。”
涂山铃对宋潜无声道:这个女人的脑子还算清醒。
宋潜瞪她。
石亭里一阵沉默,过了好半晌,慎棠才道:“只要我做了家主,只要你生得出儿子,我的承诺就一定算数。”
女人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慎棠,“你就知道哄我。”
慎棠语气十分无奈地道:“祁氏生不出儿子的。”
女人的声音略略拔高,“阿棠,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别因为我做傻事,祁家可不是好惹的!”
慎棠笑了,“我没对她做什么,我就是什么都不对她做,她才肯定生不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