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铃梗着脖子不说话,用沉默消极抵抗宋潜的指责。
那本书是薛晋从记名弟子那里没收来的,没有上交,没有销毁,没有退还,他自个儿留着了,来路本来就不正,她不走正道去看心安理得。
宋潜却异常坚持,如从前无数次那样,不触及底线时,他会一步一步往后退,可一旦触及底线,他便会立刻反弹,并给涂山铃一个教训。
他声音淡淡,却带着常年身居高位所磨砺出来的威严,“罚抄。”
涂山铃在心里咆哮,抄个鬼啊!
在宋潜这里,时间过了十年。
可在自个儿这里,真的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啊,她清楚记得上一次被罚还是“三天前”。
“三天前”,她带着天音卫驻扎在荒山中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穷极无聊,她写了封请安的信函问候道祖。
道祖转手就把信寄到了远在南野的宋潜手里。
宋潜接到信时还十分奇怪,为何道祖的信会往他这里送。
他拆开信,尚未看清内容,先看到个红灿灿的圈,圈里是个错别字。
涂山铃这马虎的性子他纠正了三万六千次都没能纠正过来,这一次,他便决定下一剂猛药。
他分别给涂山铃和道祖去了一封信,还把涂山铃的信附在他的信里寄回给了涂山铃。
宋潜的回复相当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请修正错别字,并抄写一万遍,静等回复,另,师尊已知晓。
涂山铃看到这话的时候,把自个儿的右手背都打红了。
叫你手欠,看吧,受罚了。
当年有师尊压着,她不乖乖受罚都不行。
现在天老大,她老二,谁想管着她都没门儿。
她晃晃脑袋,如果用的还是她大妖的身体,九条尾巴恐怕都翘上天了。
“我不抄,我坚决不抄。”
宋潜情绪没什么起伏,“确定吗?”
涂山铃重重点头,“非常确定!”
宋潜老神在在地袖起了手,“很好。”
他御使着飞剑朝苍莽的田野尽头飞去,那里有一个小村庄。
已近中午,袅袅炊烟升起,村庄里高高低低的都是父母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涂山铃吸吸鼻子。
好香,好香。
那是烤鸡的味道。
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潜,一脸的“我们去吃烤”的表情。
宋潜毫无波澜地点出一个事实,“有钱吗?”
涂山铃笑眯眯的,“你有啊。”
宋潜点头,拿出钱袋子,却又是一个储物袋,“罚抄吗?”
涂山铃:“”
宋子牧,你变了。
二人相处近三十年,宋潜一直是被噎的那个,可自打重生归来,她发现她被宋潜噎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哟,是你宋潜发飘了,还是我涂山铃提不动刀了?
好吧,是我提不动刀了。
她咬牙切齿,“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听下文了?”
宋潜举步朝着飘出烤鸡香味的人家走去,“不想。”
涂山铃:“”
眼见着院门越来越近,她终于向美食低头了,“抄,抄抄抄,你说抄什么抄什么,你说抄多少抄多少。”
民以食为天,向美食低头,不丢人。
宋潜满意了,整个人都散发出“我很开心”的气息。
进门的时候,他甚至十分孩子气地摸了摸红漆木门上兽首衔环的铜把手。
涂山铃:“”
“快抓住他!”
两个人同时朝门外看去,一群人举着各式农具,呼啦啦从门口跑了过去。
烤鸡人家里也立刻冲出来两个人,他们手里也拿着农具。
看到家里进了人,他们脸上都露出警惕的神情。
涂山铃主动解释,“我们都是四海城人,刚从天尸海执行完任务回来,闻到烤鸡香味实在诱人,便厚颜上门叨扰一二,望主家见谅。”
这家的人这才注意到两个人都佩戴着宋家制式带钩,其中一个竟戴的是鸟首带钩。
男人就推了女人一把,“你招待贵客,我出去看看。”
他吩咐完,朝宋潜歉然笑笑,便追着先前那伙人跑远了。
女人请涂山铃二人堂屋里坐。
涂山铃趁机问:“村里可是出了大事?”
女人一言难尽地摇头,“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从半个多月前,各家的狗食、猪食总是莫名其妙消失,猪狗饿得嗷嗷叫的。
“我们刚开始并不知道,后来有一天狗饿得受不了了,跟偷狗食的人打了起来,我们才发现是个流浪汉干的。
“那人聪明得很,我们村的人几次想要抓他都没抓到,这不,又集合人手去抓了。”
聪明?
涂山铃挑眉。
她敢用她聪明的脑袋瓜子和漂亮的脸蛋打赌,那个偷吃猪狗食的人,绝对跟聪明这两个人没半分关系。
她挑眉看向宋潜,意思很明显,要不要去瞧瞧?
宋潜当即起身。
这是在南野境内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解决。
涂山铃笑眯眯地对那小妇人说:“小嫂子,先帮我们准备饭食啊,我们去去就来。”
小妇人脆生生地应:“诶!给二位贵人准备一只大肥鸡,立刻上火烤,回来就能吃。”
涂山铃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她耳朵动了动,辨明方位,带着宋潜朝村子东南方走。
“哪儿去了?”
“刚刚还在这儿啊,这不还有脚印吗?”
“好好找找,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抓不到他一个!”
涂山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转头看向宋潜。
宋潜颔首,袖口无风自动,一条捆仙绳倏然飞出,朝着村民们飞去。
村民们被绑成一串,拉到了岸上。
确实是拉到岸上。
他们刚刚到时,一群村民正在湖里找足迹,还一边找一边往湖心走去。
任他们施为,肯定会出事。
涂山铃把村民们交给宋潜照看,她独自去了湖边。
有宋潜的灵力镇着,她很是放心。
宋潜只需放出一丝丝灵力,这些人身上便如镇了一座竹山似的,半点也挪不动步子了。
她掬起一捧水,朝天洒开,阳光照在水滴上,一点金红的光芒从上一闪而过。
是她的气息,没错了。
她一指点入水里,灵魂气息侵入湖中,星星点点的红光汇聚起来,形成一道细线,蜿蜒着延伸进芦苇荡里。
芦苇一片枯黄,却足足有半人高,目之所及,并无人影。
她想了想转身掰断一根芦苇杆,凑到唇边吹出尖细的音调。
懒洋洋的鱼接到指令瞬间加速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