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会有些天真的想法,总觉得他们有难了,那些有能力帮助他们的大人物就该帮助他们。
但这样的小孩往往会碰壁碰得很惨。
涂山铃正欲点拨这孩子一番,宋潜却忽然道:“可行。”
嗯???
涂山铃赫然回头,开口得太急,喝入了一口风,呛得她连连咳嗽。
孙密现在这么闲吗?谁上门求助都管?
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孙密一点都不闲,他忙得团团转。
上午时,他与宋渊等几大家主商讨今年的畋猎该如何举办,下午,他就接到了慎棠的告状信。
当然了,宋渊等几大家主也收到了同样的控诉信函,但他们认为那是慎家和青丘及东泽君之间的恩怨,他们不方便插手,并不准备管。
只有孙密一个头两个大的当真想当这和事老,去化解三方的恩怨。
他结束了一天的事情,终于拨冗来到了河津,求见耿庭芳。
耿庭芳对这个五师弟虽谈不上喜欢,可也不讨厌,不至于将他拒之门外叫他难堪,家将一通报,他便毫不迟疑地请人进来上座。
孙密尚未进入雅室,声音却先一步传了进去,“许久不见,师兄别来无恙啊。”
耿庭芳起身迎了上去,拍拍孙密的胳膊,“你小子,结实了不少。”
孙密笑着说:“我天赋不及师兄弟,只能以勤补拙了。”
耿庭芳一巴掌呼在孙密背上,“你就是少点自信,你得这么想,如果你真没有天赋,师尊会收你为徒吗?”
孙密一怔,摇着头大笑起来,“却是我想左了,得师兄点拨,我当真茅塞顿开。”
耿庭芳抬手指几案,“坐下说。你星夜到访,可有重要的事情?”
他十分自然地弃了如意踏跺上的高座,走到孙密对面的几案后坐了,充分显示了他对孙密的看重。
孙密对着茶杯深深叹了一口气,“师兄啊”他刚起了个头,似乎就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耿庭芳为人耿直爽朗,最看不得这种做派,当即就蹙紧了眉头,“你来找我不就是说事情的,有话你但说无妨,如果不想说,随时可以离开。”
孙密苦笑摇头,“师兄,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变。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恕我直言了。你火烧慎家的事情做得确实过分了些”
耿庭芳抬手打断孙密,“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这件事情,是静渊君,还是容稀?”
如果是静渊君,那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神王级的人物,谁也不比谁低一等,你静渊君还管不到我东泽君的头上。
如果是容稀,耿庭芳会立刻按住他教训,胳膊肘往外拐这种事情,他不允许。
耿庭芳的意思,孙密听懂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唯有长叹一声。
他原本想说耿庭芳这次事儿做得过分了些,但东泽君这个身份摆在这里,慎家的房子烧了也就烧了,只是以后行事请多多斟酌才是。
毕竟两家都是世家大族,要面子的,天下人还在看着,弄得太难看,慎家面子上下不来,岂不是要再起战端?
可耿庭芳却完全不给他机会说完话,还把他架了起来
孙密端起茶杯,仰头干了,“师兄,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耿庭芳身上的气势骤然外放,凌厉不可挡,“别人敬称你一声神王,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修的王者了?谁家出事你都要管一管。我就问你,那些事情你管得着吗?有立场管吗?”
这句话无异于一记重重的耳光呼在了孙密脸上。
孙密脸上火烧火辣,“师兄,我只是希望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耿庭芳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希望海清河晏,你就出钱筑堤坝修水利,希望天下太平,你就去除掉那些野心家,来跟我说这些事情,没有意义。”
孙密长吐出口气,“师兄,我承认你说的都有道理。好,我们就讲道理。你知道你一出手烧了多少宅子,让多少人没有了生计,没有了住处吗?他们难道就活该倒霉?!”
耿庭芳的脸上就真真切切地出现了嘲讽的神情,“怎么,我们雅正的静渊君居然觉得那是个正当活计?年纪轻轻、好手好脚的,做什么活养不活自己,非得自甘堕落,去做那种事情?”
孙密语气无奈地叫声了“师兄”,又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自愿的。”
耿庭芳非常火大,蓦地起身,踹开了几案,走到了孙密面前,“不是自愿的,那就更好了,我烧了那些地方,她们正好逃跑。少一个那种地方,就能少几十上百个被祸害的姑娘,照我说,本就不该存在那样的地方。”
孙密揉揉额头,“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的,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是灰色的。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只要有人,只要还有n,那些东西就是禁止不了的。”
耿庭芳:“以你我的能力,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上孙密的心头,“正如你所说,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你有什么立场去管呢?”
耿庭芳瞪大了眼睛,“事关无音,那就不是别人家的事情。”
孙密手指点着几案说:“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我们得先顾着活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找到无音的尸体前,谁敢说她陨落了!”耿庭芳长臂一甩,指着门外,“你给我滚。”
孙密张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感觉疲惫极了,很多时候,他办事情,拖后腿的反而是昔日的同门,他明明是为了大家好,却反而得不到理解。
他起身离开了雅室,御剑朝即翼飞去。
哪怕跟耿庭芳谈崩了,但该安抚的还是得安抚。
天光破晓,天空中就热闹了起来,青鸟成群结队地朝各个方向飞行。
涂山铃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坐在行脚店门口的台阶上,看得津津有味。
时辰尚早,伙计没什么事儿干,凑到涂山铃身后,神秘兮兮地问:“没见过吧?”
涂山铃:“还真没有!谁家没事儿养这么多青鸟传讯啊。”
伙计指着天空道:“你仔细看,青鸟的脚环其实不一样,它们不是一个家族的青鸟。肯定又是去非君和东泽君闹起来了,各家派驻在堂庭和河津两地的人才赶忙往回发消息。”
呃!
涂山铃惊为天人,大师兄何时变得这么活泼了?
涂山铃:“两位尊圣的矛盾很深吗?”
伙计嘿嘿笑,“那可是上仙们的事情,我这种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不过就看这种阵仗出现的次数,我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大概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