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大同府后,四人的生活一下子慢下来,与之前紧锣密鼓的赶路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白天在茶馆吃茶听戏,晚上在夜市闲逛游走。四五天下来修养之后,众人的精力恢复如初,但新鲜过后便开始感到无聊。
如果不是再次遇见刘遇安,王若素甚至有这一趟出来是来采风游玩的错觉。
说是遇见,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在大同府夜市闲逛的时候似乎瞥见了他。两次接触后,刘遇安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第二次见面,既是白天,又扯下来他的面罩,没想到武功这么高强的人竟然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翩翩少年郎。刘遇安身姿挺拔,身材却十分瘦削,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王若素与众人坐在茶馆听戏的时候似乎觉得他出现在了左边,待她定睛看过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如此闲散、游荡的日子过了整整七天。第八日,赵元俨说时间到了,该启程回去的时候,她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众人皆会心一笑,这一趟出来已经一月有余,是时候回家看看了。不过高兴之余,她又有一种事情并未完成的感觉。
结清了食宿费用,四人登上马车,马车启程后向着城门缓缓走去。自从上马车后,赵元俨就将两手拢在衣袖里,闭目养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王若素心里不太踏实,总觉得有事情发生。
果然,出城门后行至一处偏僻之地,一阵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由后及前,包围了马车,随即就传来了车夫的一阵惊呼。
车内几人对视一眼,坐在最外面的袁锦成轻轻将帷幕拉出一条缝隙,王若素顺着缝隙看过去,十几个契丹将领骑在健硕的马上,其中一人不正是那晚夜查客栈之人吗?
早已瘫软的车夫被契丹人赶下马车,帷幕被粗暴地扯下,车内一览无余。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赵元俨眼睛都没抬一下,似乎早有准备。
领头的契丹将军道:“来者到底是何人?”
赵元俨抬眼到:“大宋商人,来贵地出售瓷器。”
那晚稽查客栈的契丹人道:“萧将军,这几人绝非商人,他们携带的瓷器极其名贵,绝不是市场上交易的瓷器。”
萧将军细细地打量着马车里的众人,见对方如此镇定,又衣着华贵、气质出众,不似平民百姓,倒像是贵族。如今宋辽交好已十余年,两国关系和睦融洽,百姓交往密切,若得罪了贵族恐怕不好收场。
迟疑一番,萧将军道:“既然诸位不肯与我道明身份,只有请你们与我走一趟了!”言毕,招徕几个武士。
那几个武士立即跳上马车,除两人驾着马车外,其余四人拔出刀监视着他们。
队伍很快开动,几人乘坐的马车被严严实实地包围在骑兵中间,随着队伍向西北方向移动。
那几个契丹武士举着刀,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们,明明十分危险、被动的处境,却让王若素生出一股想笑的冲动。
他们四人体型庞大,狭窄的马车很明显容不下他们的体量,于是他们紧紧挤在一起。但他们又都举着刀,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向前,手上的刀反而成了累赘,随时会伤到旁人的样子。于是他们不得分心顾忌同伴的刀。
在他们几人“密切”的注视下,王若素飞快地瞄了下四周的状况——他们被大约八十名契丹骑兵裹挟着。
如果奋起反抗,成功逃脱的可能性应该很大,但是八王爷不会武功,会降低逃脱的效率。并且,契丹擅长骑兵追击,这里距离大宋边境甚远,只能就地混入汉人的村落里,待风声过了再伺机回去。
王若素脑袋里都已将逃走的方案想了好几个,那八王爷仍是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和她交换眼神的意思。秦凤与袁锦成又各自看着地上,王若素无奈,只好在几个拔刀武士的注目下,与他们大眼瞪小眼打发时间。
几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大草原,契丹人的军营正在这里安营扎帐,白色的帐篷密密麻麻。
王若素逃跑的心思顿然绝望了。
在契丹士兵的羁押下,四人下了马车,被关押在一顶帐篷内。王若素四处瞄了一下,帐篷内陈设简单,有桌有椅,椅子上面覆盖着栩栩如生的老虎皮,旁边挂了一张大大的作战地形图,一张宽大的屏风挡住了后面,看样子里面是床榻。不一会儿,两个契丹族将领并着几个士兵走了进来。
“来者何人?”兀自坐下后,一名契丹将领对着几人问道。
“上将军,这几个宋人到大同府已经足足有八日了,整日在城内四处游荡,听口音不像是附近几个州府的人,行迹十分可疑。”说话的,正是那晚来客栈稽查之人。
萧孝诚上上下下将几人细细打量一番,见几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被士兵羁押而气定神闲,有宠辱不惊之态,不似一般市井小民。
萧孝诚道:“几位贵客到我契丹境内究竟有何贵干?”
赵元俨开口道:“萧将军,久仰盛名。”
萧孝诚微微讶异:“你认识我?”
赵元俨道:“萧将军汉名孝诚,乃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之三驸马,善于领军作战,曾参与三河口之战,颇有盛名。”
萧孝诚道:“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有何目的,直说吧。”
赵元俨道:“萧将军直爽。我们是大宋皇帝的使臣,因宋辽两国早已结成兄弟国。此次奉皇命,以私人名义出使辽国,向辽国皇帝带来了皇上的亲笔信。”
萧孝诚意外,王若素也十分意外。真的是出使辽国?不是来刺探边备的吗?还有亲笔信?益哥哥怎么没给我说呢?难怪还要留两箱瓷器,怕是给辽国皇帝的见面礼吧!
萧孝诚出去后,王若素忍不住生气:“为什么我不知道亲笔信?”
秦凤不敢开口,袁锦成一脸懵逼,赵元俨道:“亲笔信和出使辽国不过是为了谨防万一,如果没被他们抓住,我们此行的任务就已结束。只是没想到真的遇见耶律隆绪在大同府安营扎寨,皇上所料非虚。”
王若素道:“你是说皇上料到耶律隆绪会在大同府?所以准备了后招?”
赵元俨点点头:“看来大同府很快会成为辽国的陪都,大宋更需要提高警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