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错觉，一碗暖暖的热汤面，喜欢的人在身边，便足够让人误以为自己得到了温暖和幸福。

这些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只有肚子上的脂肪才是真的。

（二）

方泽打开电脑磕磕绊绊地在张帅指导下，注册了苹果ID，下载了itunes。才发现自己被妈妈管得平时很少听歌，把自己认知里的所有歌全都下载完了之后，歌单里的曲目还没超过10首。大部分还都是电影和电视剧的主题曲。流行歌曲只有《冬天快乐》和《孤单北半球》，这两首还是自己经常在学校广播站听到才记下来的。

张帅刚才已经被自己一会儿一个问题，问得被敌方爆头好多次了。方泽不好意思再问他，自己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呆，又看看周围的人都专注地对着电脑又骂又叫，没有人像自己这么闲。再看看张帅正忙着一手握鼠标，一手在键盘上上下翻飞，一双手劈里啪啦地敲出了密集的机械碰撞声。

方泽觉得自己闲得好无聊，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伸出手又戳了戳张帅。

张帅不耐烦地摘下耳机，“又怎么了？又什么不会啊？”，耳机里传来“Fire in the hole”和各种爆炸声和枪声。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想听什么歌啊？”方泽对张帅这种不耐烦的态度有点不高兴，但打扰他玩游戏也不太好意思。

“周杰伦。”张帅简洁地扔下三个字，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劈里啪啦。

方泽搜索了周杰伦，弹出很多专辑，方泽不知道怎么选，选了最新的两个——《不能说的秘密》和《依然范特西》。

等到全都下载完毕，方泽再次陷入了无聊。

方泽把胳膊撑在座椅扶手上，托着腮歪头看着张帅奋战。方泽看着张帅屏幕上，穿着迷彩服的小人跑来跑去，不是在找隐蔽就是打来打去的攻击。方泽这时候不但更无聊了，而且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平时方泽可从来没有中午快1点了还没吃上饭。

方泽伸出手指，又戳了戳张帅。

张帅疯了，“又怎么了？又是什么不会？还是又不知道要下载什么歌了？”

“我饿！我要吃饭！”方泽不满地用高于张帅十倍的音量吼了回去，整个网吧随之一片寂静，一秒之后，整个网吧都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众人纷纷笑道：“小伙子，快带你女朋友吃饭去吧，看把你女朋友饿的。”

张帅看方泽被大家调侃得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笑得十分灿烂，提着方泽外套领子就把她拽了起来，“走吧，女朋友，吃饭去吧~”

方泽一边奋力挣脱一边害臊地嘟囔道：“谁是你女朋友啊，你放手啦。”

张帅出了网吧就松开了手，看着方泽气急败坏地整理着外套衣领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方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嘿嘿直乐的张帅，却感觉到马路对面好像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爸爸！

方泽心里很想逃走，但是手脚像被定格住了似的，完全动弹不得。就像草原上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不敢动，不敢跑，只是胆颤心惊地对视着，像凝视着死亡的深渊。

坐在驾驶座的爸爸却先移开了视线，默默把车窗摇了上去。马路对面的家属院里走出几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叔叔阿姨，方泽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些人好像是爸爸的牌友。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向了爸爸的车，上了车子就开走了。

怎么这么巧，爸爸的牌友就住在这个家属，这里还真是个小城市。

方泽不知道黑色的车窗后面，爸爸是什么表情，难道就这样了？也许爸爸真的不会管自己吧。

（三）

张帅推了推方泽，“怎么了？你不是饿了吗？怎么站着不动了？”

“刚才，看见我爸了……”

“啊？那他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我们俩对视了好几秒……”

“啊？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

“啊？”张帅听完觉得更糊涂了，“你爸看见你跟一个男生从网吧出来，他居然还走了？”

方泽心里想，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我爸怎么会看到我和一个男生从网吧里走出来，他还会假装没看到走掉。难道这就是继父和亲生父亲的区别吗？

方泽此刻心里五味杂陈，听着张帅觉得自己的爸爸好酷，这简直就像《黑道家族》里面的片段。方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唯一确定的是，自己还惊魂未定。

话说回来，张帅这个人还真是有奇怪的父母缘，每次他跟自己在一起做坏事的时候，总能被家长看到。上次他装作抱自己也被妈妈看到。方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看你，刚才脸还是红的，现在脸煞白。吓着了吧？走走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张帅拉着方泽走向学校路口拐角的一家小店。

老板看到张帅拉着方泽进来，亲切地招呼道：“带女朋友来啦？”看来张帅是这里的熟客了。

张帅嘿嘿一笑，“老板，来两碗粉面两掺！”

“不要老是说我是你女朋友”，方泽恶狠狠地甩开张帅的手。

“我没说啊，一次都没说过，都是别人说的。”张帅用无辜的小眼神瞅着方泽气得要命又哑口无言的样子，展露一脸坏笑，拉着她在长条凳上坐下，“别气了，这儿的粉面两掺很好吃的，吃了保证你心情变好。”

方泽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家店的墙上都是常年烟熏火燎过的样子，看起来黑黑旧旧的，每张桌子和板凳都长得不一样，像随便拼凑出来的一样，没有菜单也没有招牌，完全是个街头上随处可见的苍蝇馆子。

方泽皱了皱眉头，迟疑地问道：“真的好吃吗？”

“好吃啊，咱们学校附近这么好吃的馆子你都不知道？”张帅反问道。

“不知道……”方泽摇摇头，“那个粉面两掺是什么啊？”

“不会吧？你这是第一次吃吗？”张帅都震惊了，虽然知道方泽的曲库有多么匮乏之后他也很震惊，但是他更震惊方泽连粉面两掺是什么都不知道。

“很奇怪吗？我妈从来不让我在街上吃这种看起来不干净的东西。”方泽一脸很正常的解释道。

张帅连忙作势去捂方泽的嘴巴，“小声点，老板听到会不高兴的。”

方泽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问：“所以，粉面两掺到底是什么啊？”

张帅也压低了声音，靠近方泽的耳朵悄悄说道：“端上来你就知道了。”

“什么啊，装神秘。”方泽翻了个白眼。

东西上得很快，老板拿夹子拎着两个砂锅放在张帅和方泽面前，方泽早就饿得不行了，闻到这么香的味道，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手，想把砂锅拉得离自己近一些。

老板赶紧拦住了方泽，用夹子帮她推近一点，嘱咐第一次来吃的方泽：“小妹妹，不要用手碰砂锅哦，很烫的。”

看到方泽这么老实模样的孩子乖乖地点了点头，老板欣慰地笑着走开了。

张帅问方泽：“明白粉面两掺是什么？”

方泽摇摇头。

张帅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都端上来了，你还不认识？”

方泽老实地回答道：“我认识刀削面。”

“土豆粉你不认识？”张帅觉得方泽对于食物认知的匮乏才是最可怕的，“粉面两掺，就是土豆粉和刀削面掺在一起啊。”

“哦~~~”方泽一脸恍然大悟，拿起旁边的一次性筷子搓了搓多余的木屑。

“还‘哦’呢，你也太缺乏常识了吧。”张帅吐槽道。

方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辩解道：“我妈不让我吃这些东西嘛，她觉得不健康……可是，这个真的好好吃啊。”

张帅看着方泽吃得那么香的样子，心里感到一种很踏实的温暖和幸福。或许是，这一碗暖暖的砂锅粉面，让张帅觉得自己和方泽之间有了某种升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