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妖殿里的气氛凝固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提着饭篮转过身去的毛忧，像个木头人一样缓缓回过身，刚刚慌张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却透出丝丝尴尬。“呃……”毛忧蹩脚地故作镇定，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我没跑。只是想起了还有点事，便想绕回去罢了。但我刚才，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桃染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并不屑于继续挤兑他了，“无殇回来了？”

“早回来了。”毛忧想了想，“不是你说，别声张你回来灵妖阁的事儿吗？无殇以为你没在，自然没来灵妖殿报到。”

“嗯。”桃染沉默着琢磨了一下，“那你待会儿带话给他，让他来灵妖殿见我。”

“哦。”毛忧应允着，缓缓把手里提着的饭篮举高了些，“那这些饭菜，搁哪儿？”

桃染瞟了一眼还呆坐在床边的林绯荷，“带她去灵荷殿用午膳。”

“午膳？”林绯荷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都怪今天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让她都没心思察觉出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安置好她了，再去把无殇叫来。”桃染看似冷傲地叮嘱了毛忧一句。

毛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自然自然。林姑娘是灵妖阁的贵客。当然是要优先招待好。”他看向林绯荷，微笑地做出了恭请的手势，“林姑娘，请随我来。”

林绯荷似乎并没有要跟着毛忧去的意思。本坐在床边的她一下站起身，把桃染一把拉过一边，小声而神秘地说道：“你说的无殇，是今天早上在独天峡外见到的那个无殇吗？”

桃染一时没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便只默默地点点头。

“那你对他，可要小心一些。”林绯荷依然小声说着，却不由得露出关切之意。

“小心无殇？”桃染对她的话更觉茫然了，“小绯绯为何这般说？”

“那个……”还在远远呆站着的毛忧大声打断了林绯荷与桃染的窃窃私语，“这样！我先去灵荷殿放置好饭菜，然后让无殇过来，然后再带林姑娘过去？”

桃染只默默地瞟了毛忧一眼，似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那……你们继续聊。”毛忧提着饭篮飞也似的逃出了灵妖殿。

“说吧，”看到毛忧一下溜得不见影了，桃染悠然地背着手，“你刚刚想说无殇什么？”

因毛忧无端打断的思维脱线让林绯荷定神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思路，“我是觉得，那个无殇，看着心地不纯的，你可得提防着他一些。”

桃染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小绯绯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可是还记得，刚认识那会儿，小绯绯可是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什么众生终是向善的。”他说得阴阳怪气的，“看来，小绯绯也是会改变的，并没有那么倔？”

林绯荷听着他这话感觉是在挤兑自己，于是没好气地把手抱在了胸前，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气势，“这世上确实是好人多的，但也不是没有坏人。众生向善，也会有生出恶念的时候。这并不矛盾。还有，我并不是说不愿意去改变，我只是觉得那些你说很荒谬的想法，并不是错，只是可能不合时宜，那我坚持着，也不为过吧？”

桃染只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对。”

林绯荷还想与他辩论，突然想起，自己想说的不是这个话题？“说正经的，”她郁闷地瞟了桃染一眼，“那个无殇，我总觉得他心机叵测。像今天独天峡发生的事儿，还有你跟我说，独天峡接洽的事都是交给无殇去办的，而天清门发生的事并不是你原意……”她认真思索着，“种种迹象显示，无殇别有用心。他会不会就是我们之前猜测的，故意搅局的那个人？”

林绯荷的大胆猜想似乎丝毫没有让桃染觉得紧张。表情淡然的他只静静打量了林绯荷一番，“小绯绯总是这样。表面上是迷迷糊糊的，其实心里头看得清楚。这让我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在林府被你舅舅训了话还被关禁闭。而你一点也不恼怒。我当时候以为，你是难得糊涂，不懂得自己被苛待了。现在想想，你应是清楚的，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舅舅舅妈的心肠是不坏的。”林绯荷忍不住又与桃染辩论起来，“娘亲走了之后，都是林府供我吃穿用度。虽然他们对我是比较冷淡，但我对他们还是很感恩的。”

“心肠不坏？”桃染微微讪笑了一下，“他们不过就是爱面子。怕别人说他们苛待亲外甥女。”

“不管怎样，我在林府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这就很值得感激了。何况，在舅舅眼中，娘亲当年与人私奔，名声上就是不好听。他对我心存芥蒂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不错。你们人都看重女子的名声。女子出嫁，总是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才好。”桃染竟陷入了沉思。

“不对，”林绯荷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就说到我头上了？我们正说着的不是你的事情吗？”她白了桃染一眼，带着一股责怪的意味，“说着大事呢，你怎么又跑偏了？”

桃染看到林绯荷有点被惹毛了，赶紧凝出一抹温柔的笑，“其实小绯绯不必这般担心。我的修为比无殇要高，他若真是心怀不轨，也不能近得了我的身。”

桃染的话惹起了林绯荷的思考，“说的也是。我在天清门学艺的时候，就听长风师兄介绍过，法力高强的人很容易能感知到周围法力比他低的人的举动。这么说来……”她不禁联想到刚刚毛忧闯入的情形，“你刚才是特意让毛忧看到，让我难堪的咯？不然，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毛忧来了？”她气乎乎地瞪了桃染一眼，满脸气鼓鼓的。

桃染赶紧赔上灿烂的笑脸，“我也只是怕毛忧对你不规矩。我可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你，就搭你肩膀了。”

“毛忧只是大大咧咧了一些罢了。我看他是心地很好的妖。你看你跟他说话的态度，趾高气扬的，他也没往心里去。他是很值得深交的。你怎么能这么想他？”

林绯荷维护毛忧的话一下打翻了桃染的醋坛子。“你对毛忧的评价还真是高啊？”他的话里明显透着一股酸劲儿，“听上去，比对我的评价要好多了？看来，让他知道你我之间的亲密关系，还是对的。”

林绯荷正准备要驳斥桃染的清奇观点，却听得殿外传来一个声音。“主上，无殇求见。”原来，无殇已来到灵妖殿外候着了。

桃染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了，他轻轻抓起林绯荷的手，牵着她缓缓走向灵妖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