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大陈帝都建康,大陈台城皇宫,柏梁殿。
已经在宣福殿为父皇陈顼侍疾一个早上的阿姮此时一身月白衣裙颓然坐在柏梁殿的金窗玉桌前,望着窗外的阵阵枯叶寒风悲怆出神,唯有偶尔想到心上至爱“独孤英”杨广时目光中才有重新闪现的神采与希望。
原来,现在大陈皇帝、阿姮最爱的父皇陈顼病势极其严重,已然意识模糊、几天吃不下东西、濒临死亡,使阿姮沉浸在父皇陈顼的死亡阴影中万分痛苦无奈。
今日是她自幼相伴长大、最亲爱的表姐萧萦终于和她的心上至爱隋朝晋王杨广在江陵大婚的日子,阿姮很为她最爱的姐姐萧萦能最终如愿嫁给她最爱的意中人晋王杨广而感到开心幸福。但因这桩萧萦杨广的隋梁联姻明摆着是隋梁结盟而对立抗陈、父皇陈顼病危不已这于公于私两重原因,阿姮虽然很想今日亲自赴江陵参加姐姐萧萦和姐夫晋王杨广的大婚典礼,但终究碍于家事时局而不能够以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的官方身份光明正大地参加萧萦杨广的这隋梁联姻的政治婚礼,而只能等今晚入夜之后悄悄漏夜赶往江陵,从而明天一大清早在回门礼之前给姐姐萧萦和姐夫杨广以私人陈姮的身份送上最早的私人祝福,然后再明天从江陵赶回建康——在当下父皇陈顼病危而二哥陈叔陵虎视眈眈的这个节骨眼上,承担着父皇陈顼托国重任和深深担忧父皇陈顼的阿姮一天都无法离开建康。
于是想到此处,阿姮召来了自己的另一位贴身侍女兰林来问道:“兰林,昨日我派你送去江陵给的阿萦姐姐的信你送到没有?”
听到阿姮的召唤,兰林立马回到:“回殿下,奴婢昨日上午已派人快马加鞭地把信送去江陵了,昨日嘉宁公主就收到了,还命人捎了口信回来说让殿下您不必自责、她很理解,等着您明日去江陵的亲临祝福。”
原来,阿姮因为这主客观的重重原因无法今日亲临萧萦杨广的大婚现场、陈朝皇室因此时与隋梁的军事对立也根本没收到隋梁皇室的婚礼邀请,于是阿姮昨日就致信向萧萦致歉说明因重重原因她无法出席她和杨广的大婚、而只能等到明早悄悄送上祝福。
“好,阿萦姐姐理解就好。”听到兰林的回话,阿姮才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又对兰林道:“你看我最近为父皇侍疾都累糊涂了,阿萦姐姐出嫁这么重要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备下贺礼!兰林,快,你现在去我的私库里挑十二对最珍贵最上好的金玉珠宝、珍品古玩来,装在最好的紫金檀香木盒里备成最好的一份厚礼立即送往江陵给阿萦姐姐和晋王姐夫作我送的新婚贺礼!”
“是!”阿姮吩咐完之后,兰林立即领命去办了。一会之后,一份承载着阿姮无数祝福美意的、为萧萦杨广二人精心准备的新婚厚礼已经准备妥当。
说来也巧,这阿姮的侍女兰林和萧萦的侍女兰芷原是亲姐妹,都是当年阿姮的母后、萧萦的表姑母柳敬言同时赐给她们姐妹二人的。故而,阿姮这次特意派兰林先去江陵送祝福也是有成全她们姐妹团聚的意思。
看到兰林把礼物备好了,阿姮十分满意,于是从玉屉里拿出一封精心准备好的、用上好信笺封好的信交给兰林:“还有,兰林,你到了江陵送完贺礼之后,你帮我把这封信私下悄悄递给北隋车骑将军独孤英——今日是他最好的表兄弟晋王杨广的大婚之日,他一定会出现在大婚现场的!”
确实,“独孤英”当然会出现在今日的大婚现场。只是阿姮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主角新郎。
原来,昨夜阿姮在想到阿萦姐姐和杨广姐夫即将成婚相守的幸福时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和心上爱人“独孤英”可能到来的未来相守幸福。于是,阿姮就提笔写下了向心上爱人“独孤英”坦白自己的真实“大陈长宁长公主”身份且期许与“独孤英”共同谋划相守二人爱情未来的这封坦白信,兑现了一个月前在玄武湖共赏冬雪时对“独孤英”许诺的她陈姮要给他的“惊天惊喜”。
“是,奴婢遵命!长公主殿下放下,兰林一定不辱使命!”听到阿姮如此重托,兰林小心翼翼地把这封信收入怀里,于是带着阿姮这份厚厚的礼物便奉阿姮之命先行前往江陵代阿姮向今日大婚的萧萦杨广送上厚礼和祝福了。
待兰林带着自己向心上爱人“独孤英”的坦白信出发之后,阿姮抬眼望着瓦蓝的建康冬日晴天,慢慢在苦涩中溢出了无限甜蜜向往的笑容——英郎,我终于兑现了一个月前在玄武湖上我想要给你的“惊天惊喜”了,我终于向你坦白我真实的身份了!虽然现在碍于我父皇的病情和隋陈对立敌对、我们二人不可能向我的表姐萧萦和“你的表哥杨广”那么顺利的相守结合,但只要我们足够坚定地坚持相爱,总会见到拨云见日、修成正果的那一天,对吧?
此刻阿姮的酒窝里溢出的向往甜蜜似乎能沉醉天地,可阿姮此时却沉浸在自己以为的幸福中而没有察觉到呼啸而过的如刀凛冽的萧瑟寒风……
是夜,西梁都城江陵,西梁皇宫,合欢殿。
今日是由隋梁两国帝王钦定的隋朝晋王杨广和梁朝嘉宁公主萧萦二人成婚的大喜之日,隋梁两国贵宾嘉客云集,几乎集齐了隋朝皇室和西梁皇室全体和隋梁两国贵族重臣:隋朝方面,隋朝皇帝杨坚,皇后独孤伽罗,皇长子太子杨勇及太子妃元媛,皇三子秦王杨俊,皇四子蜀王杨秀,皇五子汉王杨谅,皇长女乐平公主杨丽华,皇二女襄国公主杨清婉及驸马河阳郡公李长雅,皇三女广平公主杨云卿及驸马安德县公宇文静礼,皇四女静乐公主杨映昭,皇五女兰陵公主杨阿五,吴州总管贺若弼,庐州总管韩擒虎,尚书左仆射、纳言、左卫大将军高颎,御史大夫杨素,工部尚书、安平郡公宇文恺,右卫大将军宇文述,太子少保、御史大夫苏威;梁朝方面,西梁皇帝萧岿,皇后张明玥,嫡长子太子萧琮及太子妃王绮、皇二子义兴王萧瓛及王妃谢韵、皇三子晋陵王萧瑑及王妃袁如、皇四子临海王萧璟及王妃柳菡、皇五子南海王萧珣、皇六子义安王萧玚、皇七子新安王萧瑀、皇长女晋安长公主萧蔷及驸马安国公、驸马都尉、桃林县令王衮、皇二女宣仪公主萧萱及驸马宣平侯、驸马都尉谢津、皇三女丹阳公主萧芷及驸马平昌侯、驸马都尉袁瀚、皇五女玉华公主萧菀、皇六女华容公主萧蓉、皇七女长乐公主萧蓁,还有萧岿之弟安平王萧岩、河间王萧岑等隋梁两国皇室重臣全部现身出席今日隋朝晋王杨广和梁朝嘉宁公主萧萦二人盛大的旷世南北婚礼。
因这杨广与萧萦的政治联姻是隋梁联姻共同抗陈,故而此时与隋梁对立的陈朝皇室根本没受到任何婚礼邀请,这次杨广与萧萦的大婚也没有一个陈朝皇室或使臣的身影。
今日杨广萧萦婚礼上这极其耀眼强大的隋梁两国观礼嘉宾阵容可不仅仅是为了庆贺杨广、萧萦二人的成婚,更是为了庆祝隋朝皇二子晋王和梁朝皇四女嘉宁公主政治联姻所代表的共同抗陈的隋梁政治联盟。
此时,盛大装修、红色燃烧、满殿喜庆的合欢殿内所有贵宾来齐,高朋满座,杨广和萧萦的大婚典礼即将开始。
而正准备上场之前,趁着还未上场的空隙,杨广对着身旁身着一身喜服作傧相的独孤盛幸福地笑道:“你看,阿盛,你家王爷我确认的事能会错吗?跟你说了姮儿一定就是西梁嘉宁公主而非陈朝长宁长公主,偏你不信!现在得到陈朝皇宫柏梁殿的陈朝长宁长公主的亲笔确认回信后,确认阿姮就是西梁嘉宁公主、前年扬州琼花宴上的紫衣公主才是陈朝长宁长公主,这下你能放心满意了吧?”
这边独孤盛正充当杨广和嘉宁公主今日大婚的傧相、陪着主公杨广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大婚典礼,听到杨广此语,回想到刚刚收到的从建康大陈皇宫柏梁殿传回来的陈朝长宁长公主的回信,独孤盛不得不咂咂嘴无奈承认道:“这陈朝长宁长公主和萧姮公主的笔迹完全不一样,判若两人,想必确实是不同的两人了。看来,是末将多心了……”
这杨广看到独孤盛终于认输,承认自己确认以为的阿姮的真实身份就是“西梁嘉宁公主”没有错,一时幸福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得意。
远远望着新娘西梁嘉宁公主在侍女杜若的搀扶下缓缓朝殿内礼堂走过来,独孤盛不禁有些奇怪道:“哎,王爷,平常萧姮公主的贴身侍女都是璇玑,怎么今日是这个陌生的侍女啊?”
听到独孤盛细心一问,杨广爽朗一笑,一心只想着阿姮,在此盛大的婚礼场面下不怎么在乎这个小细节,“哦,你说那个新侍女杜若啊?阿姮的亲大哥西梁太子萧琮特意亲自和我说过了,这杜若是为了阿姮出嫁特意挑的新陪嫁侍女,故而不用旧日的侍女了。”
听到自己心爱的璇玑竟然不陪着“西梁嘉宁公主萧姮”出嫁了,独孤盛心里十分失落,低沉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这边杨广语落正打算继续和独孤盛谈笑,却是被父皇杨坚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提醒,意识到这大婚典礼终于要开始了,于是立马收了玩笑,调整到最精神饱满的状态,沉浸在“即将迎娶阿姮”的无边欢喜中开始了“自己和阿姮”的大婚典礼。
待杨广站定在合欢殿门口,礼官便开始繁杂冗长却庄严盛大的婚礼流程。
在此时满殿火红的合欢殿里,杨广站在合欢殿门口,看着身披一身华彩嫁衣、无比娇艳动人的“阿姮”缓缓向自己走来,杨广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翻涌沸腾,此生所有的激动兴奋都集聚在了此刻,自己今日终于能把深爱了这么久的阿姮迎娶到手、终于能和阿姮光明正大地相爱相守一生了!虽然由于婚礼中在入洞房之前新娘要以扇覆面而导致杨广现在看不见扇面之后阿姮的容颜,但满心激动幸福却如滚滚岩浆在杨广心里无法阻断地翻滚沸腾,杨广恨不得此刻就把阿姮拥入洞房轻怜蜜爱、共度春宵。仿佛只要看着阿姮,杨广就能拥有天地之间所有的幸福与期许。
而此刻,身披全套华丽嫁衣缓缓走向杨广的萧萦虽因以扇覆面的婚仪而暂时看不见杨广的英俊容颜,但在向杨广走去的每一步的过程中,萧萦全身都充满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幸福、激动、甜蜜与向往——今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她最爱的心上人杨广了;今日,她终于圆了与她此生至爱杨广成婚而相爱相守一生的此生最大愿望了。在这合欢殿婚礼上走向杨广的每一步当中,萧萦只觉得被所有的光环和喜悦淹没,只觉得自己此刻满心沸腾、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在合欢殿门口,杨广误以为他娶的是阿姮、萧萦确认她嫁的就是杨广,于是二人便从合欢殿门口开始并肩缓缓走向御阶上端坐的隋朝帝后杨坚独孤伽罗和梁朝帝后萧岿张明玥四人。
伴着喜庆庄雅的婚礼燕乐,在彼此都以为的最深幸福中,杨广与萧萦终于步过长长而厚软的合欢殿红毯而走到了他们各自的父母、隋梁两国帝后面前。
经过一系列繁杂隆重的拜堂婚礼仪式,终于,在隋梁两国贵宾嘉客的共同见证和一片祝福中,隋朝晋王杨广与“西梁嘉宁公主”终于被送入了洞房,在又一番繁杂仪式后,终于有了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私人空间而开始了只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在一番繁杂喧闹的婚礼仪式后,看到隋朝晋王杨广和四妹萧萦终于被送入了洞房、杨广没发现迎误娶的“西梁嘉宁公主”不是陈姮,在观礼席上的萧琮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终于畅快地饮下了今日的第一杯酒在心里暗自得意道:“这隋梁两国君主亲自操办核准的两国联姻既已结成、大婚典礼已办成、拜堂之礼已成、现在晋王杨广和阿萦已入了洞房,生米已煮成熟饭,再发现有错,晋王杨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认咯!这南北联姻是他误会提起的不错,但现在大势已定可由不得他说结束了!”
观礼席上,坐在萧琮身旁的西梁皇二子义兴王萧瓛看到大哥萧琮笑得如此开心得意,不禁打趣道:“大哥,你又不是没经历过洞房花烛夜的人,看到四妹和四妹夫杨广进了洞房怎么乐得这么开心啊?”
萧琮此时想到他们隋梁联姻已经稳如泰山、就算是杨广发现自己误娶了萧萦也再无反悔机会了,于是心情大好之下便自然而然地和二弟萧瓛碰了一杯说出了此时心里的大实话,“多亏这四妹阿萦嫁给了隋朝晋王杨广,我梁国才从隋朝手中得回了自治权啊!愿隋梁联姻同盟之谊万古长存!哈哈哈……”
江陵皇宫中,伴着热闹庄雅的燕乐,此时杨广与萧萦的大婚典礼正在隋梁两国百位贵宾的共同见证下热烈隆重地举行。而与此同时,在寂静无声的大陈帝都建康的柏梁殿里,阿姮孤身一人捧着又手抄一份的给“独孤英”杨广的坦白身份信,怅然神伤却又满心期许。
该信如下:
英郎见字如晤:
山河遥遥,落花易逝,郎心如我,日月不蚀。
去岁寒冬玄武湖畔,吾向郎言有一惊喜,而今日便告知,望郎诚解。
自与郎近二载前初次相遇于扬州琼花林中始,吾皆假称“西梁嘉宁公主萧姮”而与郎相处,但吾实为大陈帝后嫡女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此借用表姐萧萦之“西梁嘉宁公主”身份与郎相处实属南北山河对立之无奈而并非有意欺瞒,直到而今吾心确付与郎一人而已故而今才诚告之吾之真实身份,诚望郎知解体谅!
而今隋陈对立敌对如此且吾之父皇龙体欠安,吾深恐你我婚事未能如吾之表姐西梁嘉宁公主萧萦与郎之表兄隋朝晋王杨广的婚姻结合一般容易。然,君心我心相似是,天际地际共决绝,吾永不放弃与郎君之情意,虽一时无法成婚相守,但吾愿告知郎之真实身份以期与郎共谋你我未来。
此心此情,天地鉴、琼花知,郎心知己必知吾解吾。
吾先言止于此,余者江陵婚礼后自当当面深谈。
一月未见,相思断肠。江南琼花月色里,海角天涯相思处,日日盼郎至。
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泣情亲笔
对着满殿的辉煌灯火,阿姮望着这封写给心上爱人“独孤英”的信既是满心幸福地期许希冀,却又透着淡淡的焦虑忧愁。
这边璇玑正准备走进来提醒阿姮该动身去江陵了,却发现阿姮捧着今日写给“独孤英”的真情坦白信沉思遐想,于是不禁好奇道:“殿下,您不是今日早些时候已经让兰林把这封信送往江陵给独孤公子了吗,怎么手上还有一份?”
听到璇玑出声,阿姮骤然从和“独孤英”期许的美好未来中掉出来,又气又笑地睨了一眼璇玑道:“我爱英郎如此深,多誊抄一篇写给他的亲笔信怎么了!”
“好好好,我们家长宁长公主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您对独孤英公子的深情似海天地日月可鉴!”看到阿姮如此深情,璇玑一面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叹阿姮情痴,一面不由得催促阿姮道:“殿下,您若那么相见你的独孤公子,那咱们快趁夜色出发去江陵吧!建康离江陵并不近,再不出发的话只怕明早赶不上给嘉宁公主和晋王殿下第一个贺喜、然后再见独孤公子了!而且咱们趁着陛下病重偷偷溜去江陵也不宜张扬,还是尽早小心出发、快去快回吧!”
听到璇玑的一番道理,阿姮也深以为然,于是便麻利地起身道:“也是,走吧!明早给阿萦姐姐和晋王姐夫送完祝福之后我就终于能以‘大陈长宁长公主’的真实身份和英郎真正相见了,我真是太期许激动了!不过璇玑,父皇当下病危,母后、大哥连日相守在病榻旁,我十分揪心忧虑。在我离建康而去江陵的这一天里,一定要派人妥善照顾好父皇的宣福殿那边,我还要回来亲自给父皇熬药喂药、再亲自给他做藕粉玉霜糖糕呢!记挂着父皇的病情,我一定一日之内速速就回!”
“是是是!宫里这边玉簪自然会妥帖安排好的!殿下您就放心吧!”看到阿姮想到能见到心上至爱“独孤英”之后如此激动幸福、一扫近日沉浸于父皇陈顼病危的悲痛中,璇玑不由觉得十分欣慰,自然会妥帖安排阿姮的深深孝心。
璇玑又突然想到紫菀,于是又对阿姮出言担心道:“对了殿下,今日这一整日都不见紫菀那丫头的踪影,也不知躲在哪里偷懒去了!她最近屡屡和披香殿永嘉公主往来,只怕十分可疑啊?”
听到璇玑提起紫菀,阿姮只当紫菀那大小姐脾气又犯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罢了,紫菀素来都是那个别扭性子,任我怎么待她好她也不见得有分毫感激还反而觉得我偏袒你,我也都懒得说她给自己白白添堵了。等过段时间日子平静些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就省了这个麻烦!”
听到阿姮此言,璇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帮阿姮收拾打扮好、交代剩下的阿姮贴身侍女玉簪看好柏梁殿之后,就陪着阿姮漏夜赶往江陵以期明早为新婚的阿姮表姐萧萦、和表姐夫杨广送上新婚祝福再会见阿姮的心上至爱“独孤英”。
阿姮最信赖的贴身心腹侍女自然是璇玑,但除此之外贴身侍女还有紫菀、兰林、玉簪三人。此时璇玑跟着阿姮去了江陵,兰林白天时已被阿姮派往江陵送贺礼祝福与信件,而紫菀今日又全躲在披香殿里和永嘉公主陈淑妘在一起不见身影,故而此时柏梁殿内阿姮的贴身侍女只余玉簪一人了。
这玉簪送走了连夜赶往江陵的阿姮和璇玑还没多久,突然皇四子长沙王陈叔坚就满面悲怆仓惶地冲进了柏梁殿里阿姮所居的侧殿焦急大喊道:“阿姮!阿姮!”
陈叔坚寻找阿姮半天不见,于是一把拉住值守的阿姮的侍女玉簪道:“玉簪,阿姮呢?阿姮呢!”
看到陈叔坚如此焦急狂暴又悲伤痛苦,玉簪被吓得够呛,于是结结巴巴地答道:“回长沙王,长公主殿下她……她今晚偷偷溜去江陵了,打算明早赶早给她的新婚表姐嘉宁公主和表姐夫晋王殿下当面送上新婚祝福。”看到陈叔坚听到自己的回答后脸色越变越黑,于是赶忙继续解释,“不过长沙王您放心,长公主殿下她知道分寸的!就是因为在陛下病中她不好离宫且现在隋陈即将开战、我陈人不宜和隋人相处,长公主殿下这才不得不错过今日白天光明正大地出席嘉宁公主和晋王婚礼的机会而特意偷偷地今晚漏夜赶去江陵送次日祝福的!长公主殿下应该最迟……后日会从江陵回来的!”
“什么?后日来不及了!阿姮出发了多久了?”听到玉簪的这一番解释,陈叔坚更焦急暴躁了。
“不是很久!长公主殿下才带着璇玑姐姐刚刚离开半个时辰。”陈叔坚这一声忧虑嘶吼把玉簪吓了一大跳,连忙急急回复。
陈叔坚听到阿姮才离开半个时辰,一把放开玉簪,快步走到桌案前,抽了一张丝帛、狠狠地咬破自己的指头往雪白的丝帛上滴了一滴血即刻制成一张血书递给自己身旁的心腹侍从赵朔,“快,赵朔,你立刻带着这封血书,以最快的速度快马加鞭地把阿姮给追回来!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她从江陵追回来!快去!快!”
接到长沙王陈叔坚的命令,赵朔立马把这封血书揣在怀里,赶忙跑出殿外开始千里追回阿姮。而把这封血书交给赵朔后,陈叔坚也焦急悲痛地快步又跑出了柏梁殿外往宣福殿的方向去了。
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大悲大急、风一般来去的长沙王陈叔坚使柏梁殿里的玉簪楞在原地不知所以。
原来,就在一刻钟前,阿姮偷偷溜出台城皇宫往江陵赶去后的不久,病入膏肓的大陈皇帝陈顼就突然在宣福殿咽气驾崩了!而且眼见着二哥陈叔陵开始备刀,一场危及陈朝江山稳定的大陈危机兵变就要爆发了!
于此同时,江陵皇宫合欢殿中,终于被留有二人独处洞房花烛夜空间的杨广和萧萦二人,却有别样相处。
此时,合欢殿的洞房侧殿内,红烛高燃,满室馨香,一天一地的静谧红色在远处依旧喧闹的宴席衬托下显得更温馨美好。满室炭火把洞房暖得宛如阳春,满室红色之下皆是洞房花烛夜的甜蜜与美好。滴滴红烛泣泪,仿佛这对镶嵌着“喜”字的龙凤红烛在用生命燃烧着对新人夫妻的最美祝福。
此刻,杨广轻轻撩起红帐,一步一步无比激动欢喜地朝着坐在床边、仍然握着扇面遮脸而等待着他走近却扇的娇美新娘。
杨广虽英雄年少但已被父皇杨坚带在身边征战沙场多年,每每他上阵杀敌时都无比冷静镇定,可此时走向心中最珍爱至爱的“新娘阿姮”的他却是欣喜难奈到步履激动地一步一步向自己的梦中情人幸福走近。
杨广一边走向床边以扇遮面、嫁衣鲜妍的美艳新娘,一边在心内无比喜悦颤抖地对自己感慨道——姮儿,姮儿,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迎娶你了,从此你就是我杨广今生唯一的爱妻了,从此我们终于能如我们所愿的那样相爱相守一生了!
“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怀着如斯幸福欣喜于喜悦激动,待杨广终于走到床前的新娘身前之后,他一面欢喜轻柔地吟诵着却扇诗词,一面轻轻移开了新娘用以遮面的扇子。但随着新郎杨广移开这面遮面羽扇见到新娘真容后,这面羽扇却被杨广无比惊骇震惊地“哐当”震到了地上、所有的欣喜笑容一瞬间在杨广本来幸福洋溢的俊颜之上骤然僵硬凝固。
杨广本以为出现在扇面之后的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唯一至爱阿姮,可谁知扇面之后却是一张他以为的“大陈长宁长公主”的陌生脸庞——那女子玉颜雪肤,生得是极美,虽略逊于阿姮的倾国倾城、绝代风华却亦有动人之姿,尤其是在红光衬托之下那娇羞含情凝睇着杨广的双眼盈盈动人、笑靥春桃、娇美如玉。可是,再美,再娇艳,她不是阿姮啊!
震惊于洞房里出现的陌生新娘,杨广只觉得瞬间被巨石砸中一般当头一懵、五脏翻腾,不知道自己迎娶的心上人“西梁嘉宁公主萧姮”怎么会是他以为的“大陈长宁长公主”!
杨广震惊心痛到一时缓不过来还来不及说话,却是洞房门口独孤盛一阵急促惊慌的敲门声把杨广震醒了一些。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有紧急情报您快来看啊!王爷!”这边杨广刚刚行完洞房内的却扇之礼、把新娘“西梁嘉宁公主”的遮面羽扇拿掉却震惊于新娘不是他以为的阿姮正惊骇疑惑到无以复加、一时发懵,刚好洞房外独孤盛十万火急地就“砰砰砰”地猛然敲着洞房门。
独孤盛虽平时看似聒噪话痨有些吊儿郎当,但实则内里是个极其睿智稳重之人。能让独孤盛在主公杨广的洞房花烛夜如此无礼地强行向杨广汇报的消息,一定无比重要。
刚好杨广此时面对不是阿姮的陌生新娘“大陈长宁长公主”无比震惊、不知如何应对,于是正好借着独孤盛敲门汇报的机会连忙躲出洞房,正眼也不再看那婚床上的陌生新娘一眼就匆匆朝她一挥手之后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我……我先出去一下……”
萧萦本来深情款款地凝睇着自己的梦中情人杨广无比幸福,娇羞期待着和至爱夫君杨广的洞房花烛夜,可谁知在却扇以后,杨广像见了鬼魂幽灵一样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然后在侍从的一声消息下就像逃命一样匆匆离开了洞房,使得萧萦满心疑惑地楞在婚床上一头雾水、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边杨广满脸惊恐而不可置信地逃出洞房后,一脸震惊又沉痛。还没等杨广发话问独孤盛怎么回事,独孤盛一把把杨广拉到旁边没人的守夜屋子里。把门反锁上之后,独孤盛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一封散发着淡淡琼露凝香的、杨广十分熟悉的雪浪笺信封纸,满脸焦急懊悔地对杨广说出了这最可怕的、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惊天消息:“王爷……王爷,刚刚收到陈朝长宁长公主侍女兰林送来的亲笔信……陈……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亲笔来信……我们以为的‘西梁嘉宁公主萧姮’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
“什么?”听到独孤盛口中的这个消息,杨广五脏六腑仿佛被塞了千斤炸药然后被瞬间点燃一般,既震惊不可置信、又悲痛欲绝,蹭地一下跳起来从独孤盛手中一把抢过阿姮的这封亲笔来信。
在灯光下一字一句读着阿姮的这封亲笔来信时,从来不轻易落泪的杨广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眼角的泪水,任泪水无情滴落,直到把整张信纸都全部糊湿:
英郎见字如晤:
山河遥遥,落花易逝,郎心如我,日月不蚀。
去岁寒冬玄武湖畔,吾向郎言有一惊喜,而今日便告知,望郎诚解。
自与郎近二载前初次相遇于扬州琼花林中始,吾皆假称“西梁嘉宁公主萧姮”而与郎相处,但吾实为大陈帝后嫡女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此借用表姐萧萦之“西梁嘉宁公主”身份与郎相处实属南北山河对立之无奈而并非有意欺瞒,直到而今吾心确付与郎一人而已故而今才诚告之吾之真实身份,诚望郎知解体谅!
而今隋陈对立敌对如此且吾之父皇龙体欠安,吾深恐你我婚事未能如吾之表姐西梁嘉宁公主萧萦与郎之表兄隋朝晋王杨广的婚姻结合一般容易。然,君心我心相似是,天际地际共决绝,吾永不放弃与郎君之情意,虽一时无法成婚相守但吾愿告知郎之真实身份以期与郎共谋你我未来。
此心此情,天地鉴、琼花知,郎心知己必知吾解吾。
吾先言止于此,余者江陵婚礼后再当面相谈。
一月未见,相思断肠。江南琼花月色里,海角天涯相思处,日日盼郎至。
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泣情亲笔
读信罢,这阿姮亲笔手书的每一个字、熟悉的阿姮的秀雅字迹和信纸间散发的再熟悉不过的琼露凝香都如钝剑一般狠狠地插入杨广的心里,一刀一刀地把杨广身上每一寸心灵肌肤都剜得体无完肤,痛如剜心穿刺、万箭穿心。
“原来,不仅我不是‘独孤英’,你也不是‘萧姮’啊……但我们的爱,是真的啊……”
阿姮亲笔手书的是字字实情,却是这无情现实击碎了杨广和阿姮之间所有的理想、坐实了他们之间永远的错过。
“姮儿……”杨广阿姮亲笔手书的这封身份坦白信,杨广宛若瞬间丧失知觉般轰然瘫倒在檀香木椅上,任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打湿了整张雪浪笺、把阿姮秀雅的行楷一一模糊。
他不知阿姮的真实身份是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而误以为阿姮是“西梁嘉宁公主萧姮”而误会地求娶了他以为是“陈朝长宁长公主”而其实是西梁嘉宁公主的萧萦从而错过了他和阿姮的一生啊!
“姮儿,你等我……”痛心疾首地想到此处,杨广“砰”地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紧紧攥着阿姮的这封信,想要立马冲出去和现在正在洞房里的西梁嘉宁公主萧萦悔婚。
可杨广这个震惊悲痛到丧失理智的行为却被独孤盛一下含泪死死拦住了:“王爷你疯了!你难道是想因为陈姮公主的原因现在跑去陛下、皇后娘娘和梁国帝后面前当着隋梁两国的满朝皇室重臣的面公然悔婚吗?!”
杨广想到自己误娶了萧萦而错过了阿姮,痛不欲生地攥着阿姮的亲笔信恨不得杀了自己,罕见地含泪嘶吼发狂道:“是啊!我是疯了!我疯了我才会误娶了萧萦错过了姮儿!我此生此世所爱所想唯有姮儿一人而已!我不管她是萧姮、陈姮还是王姮、谢姮、独孤姮,我不在乎她是西梁嘉宁公主、陈朝长宁长公主还是什么安宁公主、真宁公主、宜宁公主,我爱的就是她姮儿一人而已!除了姮儿我杨广此生谁也不要谁也不娶!反正现在我和那个萧萦并没有真正成亲、我都没碰她一下,正好现在赶紧和她悔婚、然后我好迎娶姮儿啊!”
“王爷,您一世英明睿智、冷静果决,怎么一下陷在爱情里就迷糊到丧失理智了呢!”独孤盛看到自己主公杨广第一次如此为爱癫狂到几乎丧失理智,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独孤盛自然要为自己主公杨广考虑,于是声泪俱下地立刻跪倒在杨广跟前,哽咽地恳切向杨广数起了他绝不能此刻毁了与西梁嘉宁公主萧萦婚而迎娶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的原因,“王爷,陛下不是和您说过、您自己也明白,这南北联姻之间,隋梁本为同盟、隋陈本就敌对,虽同是南朝公主,您可以娶西梁公主但绝不可能娶南陈公主啊!您身为晋王日日跟在陛下身边筹谋灭陈大计您怎么会不明白呢,您与陛下都有灭陈而统一天下之大志,来日隋陈必有一大战,到时候不是陈亡就是我隋亡啊!在这不可调和的隋陈南北对立矛盾之间,陈姮公主身为陈朝长宁长公主不可能真正放得下陈朝家国、您身为隋朝晋王也不可能真正放得下隋朝家国啊!您和陈姮公主的隋朝皇子、陈朝公主的身份天生敌对对立,就天生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啊!只能说是你们有缘无分、造化弄人了!而且,王爷您自己也明白啊,今日您迎娶西梁嘉宁公主这是政治联姻啊,不仅是您和某位公主的二人婚事,更结的是两姓之好、隋梁同盟啊!现在隋梁两国皇室的所有成员和隋梁两国的所有重臣亲贵此刻就在外边,您若此时悔了和西梁嘉宁公主的婚姻就是毁了隋梁两国的同盟之约啊!您难道不知道我大隋现在本来就在和北边突厥开战、军耗巨大,若再和西梁起了争端失去了西梁同盟、甚至逼得西梁去投奔本就有血亲关系的陈朝,那对我大隋统一大业是大大不利啊,陛下和宗室大臣是绝不会答应的!再有,就算此时您毁了和此刻在洞房里的西梁嘉宁公主萧萦的婚约不娶她了,陛下和娘娘也绝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叛国之名让你迎娶敌国南陈的长宁长公主、敌国南陈的帝后也绝不会同意让长宁长公主嫁给您这位敌国的隋朝晋王啊王爷!现在隋陈可是即将开战的对立敌国啊!王爷,您仔仔细细地想明白了不要冲动啊!您固然深爱着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但是您是隋朝晋王杨广啊!”
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萧姮),隋朝晋王杨广(独孤英)——对于阴差阳错地深爱上彼此的二人而言,他们天生生而敌对的真实身份注定是他们一生爱情命运的根本致命阻碍。
听完独孤盛冷静客观地历数隋陈敌对、隋梁联姻、他和阿姮真实身份天生对立这三重他注定不能现在毁掉和萧萦的婚约而迎娶阿姮的原因,杨广终于渐渐从爱阿姮到近乎失心疯的地步清醒过来,在独孤盛的提醒中一点一点地恢复了理智,一点一点地渐渐在痛苦中无奈地明白了他和阿姮此时的无奈分隔。
想到此处,杨广不再如受伤发狂的野兽一般想要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毁掉和萧萦的婚约而准备迎娶阿姮,而是更紧紧地攥着阿姮的亲笔信,不愿却又无奈地一步一步退回到檀香木椅上,无力地瘫软,再望着阿姮的亲笔信黯然出神。
但杨广身为盖世英豪终究不是懦弱凡人。他望着阿姮的亲笔信伤心思量一会之后,终于渐渐恢复了冷静理智。虽此时杨广不复方才刚刚知道错过阿姮真相的伤心癫狂,但还是豪气威猛地拍案而起,又深情款款又坚毅如山地坚定道:“我杨广才不信命!我杨广有改天换命的大业之志,我才不会让什么所谓命运分隔开我和姮儿!是我对不起姮儿,虽然现在隋陈南北对立分离、我暂时无法公然破坏隋梁联盟而不得不暂时和西梁嘉宁公主萧萦做表面夫妻,但我意已决,我绝不会碰误娶的嘉宁公主萧萦分毫直至日后找合适的机会和她和离之后再和阿姮成婚相守!无论如何,我杨广心里只有她姮儿一人而已,绝无他人!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姮儿光明正大地和我并肩相守的!”
听闻杨广如此深情的豪言壮语,独孤盛十分钦佩感动、也庆幸杨广终于冷静下来不再发狂冲动,正准备出言接杨广的话,却是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原来是西梁嘉宁公主萧萦的贴身侍女杜若奉萧萦之命来敲门寻找从洞房中跑出去许久的杨广:“晋王殿下,公主殿下在洞房里等您好久了,还请您处理完事务之后尽快返回洞房呢,公主殿下在等您!”
原来,自从杨广发现真正想娶阿姮却误娶成萧萦、被独孤盛从洞房里叫出来给了阿姮坦白身份的亲笔信之后,萧萦一直坐在洞房里苦苦等待杨广的归来,更是奇怪不解为什么明明是主动向自己求亲的心上人晋王杨广揭开自己的面扇之后竟然那般错愕失望、还立马就因一个情报跑出了洞房久久不归。
萧萦此时并不知道当中这杨广其实想娶的是阿姮、只不过把阿姮的真实身份误以为是她“西梁嘉宁公主”而误娶她的实情,但知道这真相而蓄意替萧萦安排策划这场误娶的杜若却是对当中真相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故而看到杨广刚进洞房后就突然跑出来又久久不归,杜若便猜到了杨广发现了想娶陈姮却误娶萧萦的惊天错误了。因而杜若现在赶快跑出来,想着把杨广请回去减少萧萦的失落怀疑。
听到杜若的催促声,杨广想到想娶阿姮却误娶了萧萦而对萧萦十分厌烦恶心、一心只思念阿姮,故而根本连理都不想理叫门声。看到杨广对杜若的声音如此冷漠无情,独孤盛会意,于是代杨广出门应付道:“杜若姑娘,王爷方才处理完事情后又被宾客灌了许多酒,现在已经独自醉倒睡下了。故而还请嘉宁公主先歇下吧,不用等王爷了。”
因独孤盛深知杨广不爱萧萦更不想娶萧萦、想爱想娶的只是阿姮,故而对萧萦仍称她未出嫁的娘家公主称号而不称她为“晋王妃”、不把她当晋王妃。
听到晋王杨广如此回绝,杜若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能先回洞房陪着今宵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萧萦了。
待独孤盛把杜若打发走之后,独孤盛轻叹了一声,无奈地给杨广自己留下静一静的独处空间就退下了。
待独孤盛退下之后,杨广踱步在窗前,到底还是望着已经被他的泪水和紧握蹂躏得完全褶皱不成型的阿姮亲笔信心痛出神——但凡这封信早来一点,或许就不会铸成当今已成定局的误娶大错。可是现在,在他的洞房里坐着的,却是他错娶了的、根本不想要的萧萦。
想到此处,杨广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姮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姮儿……”
难道这就是智顗大师见到他和阿姮的第一眼之后说出来的那半句偈语的含义吗——情极缘却,难为宿命……
江陵皇宫,合欢殿里,萧萦独自一人空坐一夜看着红烛滴泪,和慢慢燃尽的龙凤红烛一起流泪,独守了一夜期待许久的、本该与至爱夫君杨广共度春宵的洞房花烛夜……
江陵皇宫,合欢殿旁小屋里,杨广独自一人攥着阿姮写来坦白身份的亲笔信,望着窗外冷月彻夜不眠,从本该今夜和至爱阿姮共度春宵的洞房花烛美梦里残酷醒来,深深沉浸在误娶萧萦、错过至爱阿姮的深深痛苦里难以自拔。更想到要面对明早来恭贺他这位“晋王姐夫”和她的表姐萧萦新婚大喜的阿姮,杨广更是无尽痛苦、悔恨、纠结、无奈——不知道,阿姮发现他“独孤英”其实就是隋朝晋王杨广、她最爱的爱人成了她的姐夫她会如何痛苦崩溃,他又该如何向阿姮解释他和萧萦的成婚呢?至少此刻,误娶萧萦、错过至爱阿姮的痛苦崩溃已经深深淹没了杨广……
是夜,从建康往江陵的水路上,阿姮独自一人立在驶往江陵的船上凝望着天边弦月,心内却是无边欢喜期待——明早能亲自祝福最爱的阿萦姐姐和她最爱的晋王姐夫了;明早终于能再无秘密地、坦然地以自己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的真实身份真诚面对自己的心上爱人“独孤英”,终于能坦坦荡荡、再无秘密地与他一起共同面对规划他们的美好未来了……
此时此刻此夜,三颗年轻的真心,三份炽热的真情,三份复杂的彻夜不眠,各自期许,各自寥落,各自交织。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次日清晨,正月十日,西梁都城江陵,西梁皇宫,合欢殿。
自晋以来,结婚三日有众宾客皆列观之“妇见姑舅”之俗,且在见过姑舅之后,南方的新妇要停坐三朝。故而,无论昨日洞房花烛夜过得如何,哪怕昨夜萧萦杨广洞房花烛夜的实情是新郎杨广独自居于别屋深深悔恨自己误娶了萧萦、错过了阿姮,而新娘萧萦则独守空房地在洞房之内与一对龙凤蜡烛相对而泣这般各自不幸,为了隋梁联姻的脸面,今日的拜见之礼也得强打着精神做出表面的和谐和美。
因为昨日洞房花烛夜的悲惨实情,萧萦的眼睛都哭肿了十分没有神采,于是今朝大婚的第二日清晨,杜若费尽心思地努力把萧萦打扮得神采奕奕、明艳动人仿佛最幸福的新娘来掩盖萧萦昨夜独守空房的不幸实情。
杜若一面和萧萦的另一位贴身侍女兰芷一起帮萧萦用心打扮着,一面向萧萦认真忠心地道:“公主,今日这‘妇见姑舅’的拜见之礼可是隋梁两国的皇室贵宾全都会来围观观礼的啊,咱们可得打扮得精神点,才能显示出您和晋王殿下的夫妻和睦、恩爱和美啊!”
“嗯。”萧萦还沉浸在昨夜被杨广抛弃而独守空房的悲哀里以及对杨广见到自己后那边惊骇失望的痛苦不解里,于是对杜若的言语只是敷衍答应,憔悴失神地任由杜若和兰芷来操心打扮自己。
杜若一面帮萧萦精心盛装打扮以免露出萧萦杨广夫妻不和的破绽,一面想到自己和杨广的五妹兰陵公主杨阿五的利益交换,于是特意对萧萦开口道:“公主啊,您这次得以嫁给晋王殿下,您的小姑、隋朝五公主兰陵公主可是出了大力啊。而这兰陵公主又深爱着您的六弟义安王萧玚,不如咱们成人之美,您向您的公婆隋朝帝后和您的父皇母后两边说情,促使隋朝兰陵公主下嫁给咱们六王,也是再加固隋梁联姻、巩固咱们在隋朝的势力的一举两得的美事啊!如何?”
原来,杜若这是在兑现和兰陵公主杨阿五的利益交换。去年六月在江陵皇宫梁帝萧岿的寿宴上,杜若和兰陵公主杨阿五同时早已发现杨广把他深爱的、实为大陈长宁长公主的陈姮误当做“西梁嘉宁公主”而打算迎娶“西梁嘉宁公主”。但当时同时知道这件事真相的杜若与杨阿五二人却同时选择了不告知当事人阿姮杨广而以此做了一个交易——杨阿五答应杜若在自己二哥杨广向父皇母后求娶西梁嘉宁公主时向父皇母后求情、助萧萦顺利嫁给她爱的杨广成为晋王妃;而作为回报,等萧萦嫁为晋王妃后,萧萦要帮杨阿五向萧萦的父母公婆两边求情,助隋朝兰陵公主杨阿五下嫁给她所爱的西梁义安王萧玚。此时,兰陵公主杨阿五已经兑现她的承诺,向她的父皇杨坚母后独孤伽罗求情而助萧萦成功嫁为晋王妃了。所以,现在,就是萧萦一方该回报的时候了。不过于这个杜若、杨阿五之间促成杨广误娶她的交易,萧萦完全不知情,她是被杜若操控着推着走的,故而此时交易返利也是杜若推着萧萦。
此时萧萦听到杜若如此回报,觉得这样也有道理。虽然自己现在不得杨广宠爱、还未与杨广圆房成为真正夫妻,但到底名义上她已嫁给隋朝皇室为晋王妃了,故而她就得多费心培植她自己在隋朝的势力了。而出于这个考虑,让自己的六弟义安王萧玚迎娶夫君晋王杨广的五妹兰陵公主杨阿五堪称加强自身势力、巩固隋梁联姻的最好选择,于是萧萦自然欣然答应了杜若:“好,既然如此,我明白了,我会择机向父皇母后和隋朝帝后公婆两边说情,就像我最终成功嫁给晋王殿下一般,务必让兰陵公主成功嫁给六弟,以巩固隋梁联姻!”
这边杜若看到萧萦欣然答应了促成兰陵公主杨阿五和义安王萧玚的婚事,自是十分欣喜。正打算继续和萧萦详谈此事,却是阿姮一声清脆活泼的问候声陡然出现,打断了杜若和萧萦的主仆谈话。
“阿萦姐姐!大婚恭喜啊!祝你和晋王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夫妻和睦、琴瑟和谐、恩爱永睦、白头偕老!我终于来了!昨日无法出席你和晋王姐夫婚礼的原因我已经致信说明了,但今日当面见到了,除了祝福外我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啊!这不,我不是连夜从建康赶来江陵给你送上大婚次日最早的清晨祝福吗!我最爱的阿萦姐姐的婚礼我陈姮可不能缺席!昨日我人虽未能到,但派兰林先送来的贺礼你收到了吗?”
这阿姮清脆婉转如黄鹂鸟一般的声音一传进来就在整个合欢殿侧殿里遥遥回荡,直把整个合欢殿的氛围都带得轻松欢乐了。
以最近隋梁对立而共同抗陈、且父皇陈顼病危的堪忧情形,于公于私,阿姮只能今日在大婚次日以萧萦表妹陈姮的私人身份而不能代表大陈以大陈长宁长公主的官方身份来私下祝贺表姐萧萦和隋朝晋王杨广的大婚之喜。
见到了期盼已久的爱妹阿姮的到来,萧萦自然是十分兴奋高兴,一扫昨日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悲戚,从梳妆台前起身,开心地走到阿姮身前携起阿姮的手宠溺地笑道:“就阿姮你比那黄鹂鸟还有活泼聒噪!好好好,谢谢我家阿姮小妹的真心祝福,阿姐开心得不得了!礼我也收到了,我和你晋王姐夫都很喜欢,多谢啦!你呀你呀,虽比阿姐小了几岁却也是个娉婷少女了,今日这一身鹅黄衣裳是无比青春俏丽,可偏偏你如此姿容绝色、才貌倾世还身为堂堂陈朝长宁长公主却不见得多稳重端庄,看来日后啊还是得等你的未来夫婿独孤英才制得住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机灵鬼!”
听到萧萦此番打趣,阿姮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拉着一身茜色礼服、高挽着凌波髻、打扮得十分隆重华丽的萧萦的手亲密地摇摆娇笑,“一会向你和晋王姐夫当面送完祝福之后,我自然马上就去找我的英郎啦!阿萦姐姐你不用担心!阿萦姐姐,你今日这一身华丽打扮可真像个王妃的样子,你真是最合适不过的晋王妃啊!不过——阿萦姐姐,你怎么眼睛有些肿呀?可是昨夜晋王姐夫让你累着了?快和我说说这洞房花烛夜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萧萦听着阿姮的笑语夸奖自是十分开心,但听到阿姮后面的疑问,萧萦想到昨夜杨广的惊骇反应和自己的独守空房有些不自然,于是故意撇开了阿姮的话题对阿姮打趣道:“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家问这个也不怕羞!来日你自己嫁了你的心上人独孤英公子做了独孤夫人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看到阿姮还有疑问,萧萦却只想匆匆跳过这个对她而已十分尴尬的“洞房花烛夜”话题,于是顺手给阿姮斟了一杯上好的水仙茶递给阿姮道:“来,喝口水润润吧,从建康连夜赶来江陵为阿姐送大婚次日的最早祝福,难为你有心了!阿姮,谢谢你,阿姐很感动!一会等你姐夫晋王……”
“晋王殿下到——”萧萦正在准备和阿姮提她的夫君晋王杨广之事,却听到门口的侍卫一声通传,竟然是晋王杨广在此时恰好出现了。
原来,杨广昨夜因愧疚纠结本想娶阿姮却误娶了萧萦而伤心痛苦到彻夜未眠,想着今日如何面对来江陵给她的姐姐萧萦和“姐夫”晋王杨广送祝福、再与她心上至爱“独孤英”相见坦白的阿姮。而自方才阿姮的声音在合欢殿侧殿响起开始,杨广其实一直躲在侧殿外偷听着萧萦、阿姮两姐妹的字字对话,直到此刻杨广再也忍不住对阿姮的无限深爱、怜惜、愧疚、伤痛,于是他便在此刻万千激动悸动、痛苦纠结地走进来。至爱阿姮,终究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晋王姐夫好,我是陈姮!”杨广走进来时,阿姮刚好背对着他从萧萦手里接过姐姐给她倒的水仙茶。听到“从未谋面的晋王姐夫”来了,于是阿姮激动活泼地未转身就未语先笑,向自己的“晋王姐夫”亲热问候与自我介绍。
“砰!”
可是待阿姮笑语刚落转过身时,她所看见的“晋王姐夫”让她无法置信、惊诧痛苦到瞬间失神把刚才姐姐萧萦手中接过的茶盏摔得粉碎,粉碎的茶杯一如她此刻破碎伤痛的心——眼前这个青衣翩翩、丰神俊朗、俊逸无双、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巍峨玉山倾的“晋王姐夫”杨广,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唯一至爱“独孤英”!竟然和自己海誓山盟、非自己不爱不娶的唯一意中人“独孤英”竟然是隋朝晋王杨广!竟然自己最爱的男人娶了自己最爱的姐姐!
阿姮宁愿相信自己瞎了而眼前出现的是错觉。但阿姮终于确定认识到自己的心上爱人“独孤英”就是自己的“姐夫”隋朝晋王杨广这个不可置信的悲痛事实,阿姮的心就像这不小心摔碎的茶盏一样碎了,五脏轰鸣,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滴血崩溃。一瞬间,阿姮整个人完全懵了,全身充满着从未有过的震惊、心痛、无可置信、悲痛欲绝、生无可恋和难以说服自己平静下来的背叛感。
看到阿姮如昨夜洞房里杨广揭开自己面扇时那般极其相似的惊骇失望,萧萦十分疑惑,不知为何,但还是强行镇定,按照礼节给她以为之前素未谋面的阿姮杨广二人互相介绍,“哦,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彼此。阿姮,这是我的夫君,隋朝晋王杨广;王爷,这是我的表妹,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
横亘在阿姮杨广二人中间的萧萦的解释,更如两把最尖利的刀刃狠狠地直插入阿姮和杨广的心窝里,直至给他们彼此都留下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悲怆伤痕——他们彼此,因为身份误会,竟就这样不可置信地永远错过了吗?
阿姮杨广二人第一次以各自真实的大陈长宁长公主和隋朝晋王杨广身份而非西梁嘉宁公主萧姮和北隋车骑将军独孤英的假身份相对相处,竟然是在中间隔着已经和杨广大婚的阿姮的姐姐萧萦这样一个尴尬痛苦的局面下。
此时阿姮杨广还来不及给出彼此反应,一个急促的声音就急急地闯入了合欢殿侧殿里:“长宁长公主殿下!长宁长公主殿下!台城皇宫内十万火急,请您速速归去!请您速速归去啊!”
阿姮本与爱人“独孤英”杨广中间隔着萧萦正痛苦难言地相视对望,突然听到这急促声音。待阿姮寻着这般着急地呼唤自己的声音望去,竟然是四哥长沙王陈叔坚的贴身侍卫赵朔。
一看到赵朔如此焦急地来找自己,阿姮心内一沉,暗叫不好。原来最近都是阿姮和二哥陈叔陵与四哥长沙王陈叔坚二人在父皇陈顼的病榻前侍疾较多,阿姮在偷偷从建康皇宫中溜出来时曾交代说若父皇有不测或是二哥陈叔陵意图兵变谋反了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此番四哥陈叔坚的心腹侍从赵朔如此急地催她回去还说十万火急,想必是父皇病危或是有更可怕的事发生了。果不其然,待赵朔跑近后,赵朔把一方滴着一滴血的丝帛交给了阿姮,阿姮立即明白了是父皇驾崩且二哥陈叔陵发动针对自己胞兄陈叔宝的篡位兵变了!
得知此家国内的惊天巨变,阿姮更是在杨广就是“独孤英”、自己最爱的男人误娶了自己最爱的姐姐这惊天打击之外又遭受了万箭穿心的暴击,浑身发冷,震惊悲痛至极,当即泪水就模糊了眼眶。
“阿萦姐……我……宫内十万火急……我……我先走了……”故而,在此家国内父皇陈顼驾崩、二哥陈叔陵发动篡位兵变这十万火急的危局下,阿姮一时顾不上“独孤英”杨广和萧萦之情爱之事,只能深深绝望痛心地望了一眼杨广,对萧萦匆匆敷衍了一声就赶忙赶回建康了。
“哎,阿姮?阿姮?”看到阿姮如此焦急悲痛地接到国内消息就走了,萧萦估计是陈朝的惊天变局,十分担忧好奇,担忧拦不住阿姮只能让她这样匆匆赶回建康了。
“嘉宁公主,本王有事亦先行一步!”看到阿姮这样心碎痛苦地快速离开,杨广也再忍不住不和阿姮解释了,于是匆匆和萧萦撂下一句话就马上追着阿姮出去了。
“哎,王爷?王爷?”看到杨广如此快地追着阿姮就跑出去了,萧萦更是疑惑不解,但无奈也拦不住杨广,只能空自站在合欢殿侧殿里长叹困扰,满眼困惑痛苦浓稠不解。
这边阿姮刚出江陵皇宫就飞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码头以顺最快的水路返回建康。
阿姮清晰地听到身后杨广的马蹄声在不断地追自己,但阿姮更是全速打马、快速前进,一面固然是担忧悲伤于驾崩的父皇,一面更是不想和身后的“负心汉”杨广再有任何纠缠。
但阿姮一面飞马狂奔,一面却在内心痛心质问着和萧萦的姐妹深情和与杨广的似海深情——阿萦姐姐,我们二人两年前柏梁殿星夜谈心时,不是彼此祝福,祝愿咱们姐妹二人日后彼此都能各自嫁得自独一无二己的如意郎君,和自己相爱的唯一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地恩爱白头、相守一生吗?我的“独孤英”怎么就成了你的杨广呢?英郎,独孤英,我最爱的你怎么就成了隋朝晋王杨广?我最爱的你怎么娶了我最爱的姐姐?
被这种种疑虑悲伤加上父皇陈顼去世的悲痛萦绕,阿姮快马加鞭地往长江码头奔去,却是泪水止不住地千行而下。
而与此同时,杨广正在满心痛惜地飞速追着身前纵马狂奔的心头唯爱阿姮,想着多少话和她诚心解释,想着多少情语和她一人述说,多想此刻就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再不分离。
终于,到了阿姮要上船的港口码头,杨广终于追上阿姮。
“姮儿!对不起你听我解释……”阿姮下了马即将上船返回建康,杨广却是一把拉住了阿姮不舍得让她走,想和她认真解释。
可阿姮此时一面担忧国内病逝的父皇和二哥兵变、一面生气地误以为杨广是个“负心汉”,竟然说着爱自己却娶了自己的姐姐,于是极其用力地第一次甩开了杨广的手,一把抽出身旁侍从赵朔身上的剑就架在杨广脖子上,一时赌气不解之下对杨广恨如仇雠,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独孤英!杨广!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说好的只爱我一人、只娶我一人吗?你怎么能娶了我的姐姐萧萦!你不是说要给我惊喜吗?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你对我的年年春日共赏扬州琼花、四季南北共度一生的承诺呢?说好的我们的一生我们的未来我们的真情呢?你给我滚,我陈姮再也不要见到杨广你这个负心人!就是全世界的男儿都死光了,我陈姮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再信你这个负心汉!”
阿姮如此尽兴地发泄了一番后就狠狠地把剑猛然扔到地上,再不给杨广解释一句话的机会就迅速含恨含泪地转身跑入船舱,直接让船开走,赌气地再不回头看杨广一眼。
而阿姮所乘的船从江陵出发后,杨广站在江边痴痴地望着承载着阿姮的远去的船影,满心怜惜愧疚,却对阿姮的深深爱意还是丝毫不退。杨广想着,待过段时间阿姮气消了,再慢慢和阿姮解释道歉、再一起共谋他们二人的未来。总之,这番误娶萧萦到底是他杨广对不起阿姮;他杨广对阿姮,永远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杨广正在江边凝睇着承载着阿姮的那叶孤帆远影在碧空尽处渐渐消失、只余浩荡千里的滚滚长江在天际涌流而万千感慨伤怀,此时却是他的心腹侍从独孤盛骑着马追杨广到江边给杨广递上了来自杨广的父亲、大隋帝王杨坚的十万火急的亲笔信件:“王爷,陛下刚刚得到消息,今日凌晨陈朝皇帝陈顼病逝,现在陈顼的第二子始兴王陈叔陵正在建康城中发动兵变企图谋杀太子陈叔宝以篡位自立。陛下在信中说这正是灭陈的大好时机,故命您火速赶往庐州,与大臣贺若弼、韩擒虎、高熲、杨素等人商议最后的伐陈统一大计!”
听闻此消息,正巧阿姮赶回建康奔丧理事的船影彻底消失不见。望着悠悠长江上再无阿姮身影,听闻此密报消息,杨广一面是担忧怜惜阿姮的丧父之悲和即将面对皇室争斗的痛苦危险、一面是兴奋于自己和父皇杨广筹谋多年的平陈南北统一大业终于可以开始大步推进了,于是一时心中矛盾不已、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但到底还是不得不依从父亲杨坚的意志而继续推进他们大隋灭陈而统一天下的旷古伟业而只能暂时把至爱阿姮深藏心底。于是杨广最后望着阿姮远去消失的宽阔江面长叹一声,便紧紧攥着父皇杨广的亲笔信火速飞身上马赶往庐州,只能指望和期待着和阿姮在隋陈战场上再见了。
虽然日后阿姮杨广二人一生深情未断,虽然日后到了隋朝时阿姮真的用了“萧姮”的假身份作为日后隋炀帝杨广的萧嫔而得以和杨广最终成婚相守一生。但到底无论如何,阿姮杨广永远错过了光明正大、彼此唯一的终身相守机会了;但到底无论如何,阿姮和杨广的爱情之中将永远插着一个萧萦了。
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如是乎。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