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二章 山陵崩(二)(1 / 1)瑶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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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日,乙卯。

此日,整个建康的天空阴暗沉重,整个建康城哀哭声震天,仿若天地日月万民同哀,都在共同悼念大陈一代英主陈顼的病逝驾崩。

而在此时陈顼的尸体已经在台城皇宫内入殓时,最爱父皇陈顼的阿姮终于十万火急地从江陵赶回来到最爱她的父皇陈顼的灵前了。

在阿姮终于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接受悲痛事实地终于回到建康、立在已经去世的父皇陈顼的灵前时,纵使阿姮已经在从江陵回来的路上悲哭了一路几乎把泪流干,但看到昨日还在对自己宠爱含笑的父皇陈顼已成为躺在金棺里的冷冰冰的尸体时,一时之间此生所有的悲痛还是都冲碎了阿姮的五脏六腑,阿姮还是再也忍不住所有的悲痛,一头倒在父皇陈顼的金棺前失声痛哭。可是无论阿姮再怎么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地呼喊她最爱的、也最爱她的父皇陈顼,她也再听不到一声那般熟悉的笑语应答了。

“父皇……父皇……要是女儿知道您昨夜就会离开,女儿无论如何不会离开您半步啊父皇……父皇,女儿还没看到您最后一眼,您怎么就走了啊……父皇,您不是最爱姮儿了吗,您不是最疼我了吗,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您再睁开眼看一看我好不好?好不好……天气凉,您别睡在这儿了,您是大陈帝王不能偷懒啊,您快起来再带我去莫愁围场跑马、再继续教我您一生所学的文武骑射好不好?我们父女两再在宣福殿外一起看一次星星好不好?您再等今年中秋节我给您做一次月饼好不好?您去年说我做的不好吃、您等我今年做的有进步呢父皇!父皇,您说您一定要亲眼等着看我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呢父皇!父皇您忘了吗?父皇我已经有我最爱的心上人了、我的心上人就是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您说过一定要亲自看到我下嫁给这天下间最优秀的好男儿和自己最心爱的如意郎君啊父皇!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父皇……父皇,您是大陈天子,一言九鼎,怎么可以骗我这个小姑娘呢……父皇……父皇……父皇……”可惜,任阿姮再如何伤心嘶吼,她最爱的、最爱她的父皇陈顼也永远都不会再像过往一样笑着刮她的鼻尖、再向她宠溺地笑喊一声“姮儿”了!

待阿姮从江陵赶回来时,陈顼的金棺已然合上,阿姮遗憾终身地没有见到父皇陈顼最后一面、再没有机会能够最后看自己最爱的父皇陈顼一眼了。

一时之间,阿姮和父皇陈顼所有美好的往事回忆和此刻再也见不到父皇陈顼的所有的悲痛和思念紧紧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最紧的网一般把阿姮的全身都要绞碎。记忆里,父皇对着每每任性逃席的她,总是又无奈又宠溺地向她笑骂没个大陈长公主的样子;记忆里,父皇总是对她所有任性娇蛮的请求百依百顺;记忆里,父皇总是亲手教她骑射武功;记忆里,父皇总是自幼就把自己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自己治国理政之道;记忆里,去年秋日,她还和父皇相依着就在这宣福殿外静赏月华如水、父皇还笑着对她说要把这大陈江山尽数割与她耍玩;记忆里,父皇如此信任沉重地把镇国安民的大陈传国玉玺那般信任重托地传给了自己、说他只相信自己……可是,当时只道是寻常,曾经阿姮以为如此平常的和父皇陈顼的相处日常却再没有机会重复了,曾经阿姮以为的还有的很多很多的与父皇陈顼想说的话都再没有机会说了,曾经阿姮有些厌烦父皇陈顼的一次次关怀教导、而今却再也没有机会被唠叨一次了,曾经阿姮还等着年年中秋节给父皇陈顼做的月饼却再没有机会了,曾经每每正月过年时阿姮以为岁岁年年人相同的无趣却现在才知道那就是世间最珍贵的永恒亲情……没有父皇陈顼对阿姮自幼最深的深爱和疼爱,如何有阿姮一生所有的快乐底色和欢乐幸福;曾经父皇陈顼的存在对于阿姮就是幸福安心的最大信任和依靠……可惜一切的一切,没有如果,不会再有“曾经”,失去的亲情至爱,就只能无能为力地永远失去了。

从此,无论阿姮多么渴望,都不会再有机会和父皇陈顼并肩在宣福殿外共赏一次明月了;从此,无论阿姮多么怀念,都再不可能听父皇陈顼再那般英武豪气地指点大陈江山了;从此,无论阿姮多么向往,都再不可能再得父皇陈顼手把手地指导她文武之道了;从此,无论阿姮再用心呼喊地多么大声,都不会再有父皇陈顼笑着回答她一声了;从此,无论阿姮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再不会有那般强硬霸气又那样疼爱自己的父皇陈顼对她宠溺霸气地说一句“日后你的驸马若是敢欺负你分毫、让你掉一滴眼泪,朕必让我大陈铁骑将他踏为肉泥!”了……从此,阿姮再没有她最爱的、最爱她的父皇陈顼了!

此刻,任阿姮伏在停着父皇陈顼尸体的金棺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五脏六腑都抽搐到被掏空,她也永远再换不回父皇陈顼的一个微笑了。

虽然阿姮在一年多前经历了和九哥河东康简王陈叔献的生离死别之苦,但和父皇陈顼的深厚情谊远远超过和九哥的兄妹情谊。所以这次父皇陈顼的驾崩离世对于阿姮而言是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最撕心裂肺、刻骨铭心地伤痛最亲爱的亲人的永远离去,悲伤痛苦到不能自已。

随着,父皇陈顼去世,最爱阿姮的保护伞没了,世间再没有人又如此深情和能力永远强硬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宠着爱着护着阿姮了!从此阿姮永远地失去了最爱自己的父亲,瞬间痛心成长……

可是,对于生在皇家的阿姮而言,父皇陈顼的驾崩离世给她的不仅仅是精神亲情上的沉重打击,更有随之而来的更可怕的皇室内斗争权。

这边皇四子长沙王陈叔坚看到阿姮终于被自己成功从江陵追回来了,在阿姮的母后柳敬言和亲胞兄陈叔宝、嫂子沈婺华等最近至亲都安慰过阿姮之后,正打算过来安慰伏在父皇陈顼金棺前痛哭失声的阿姮、并告诉她小心他们二哥始兴王陈叔陵极可能发动的夺权兵变。却不料就在此时,柳敬言皇后看到爱女阿姮终于归来,宣布为先皇陈顼的哭哀之礼正式开始,于是陈叔坚一时来不及和阿姮说上话提醒她小心二哥陈叔陵,就只能依命先开始为父皇陈顼的灵柩哭丧致哀了。

“哭灵——”

“呜呜呜……呜呜呜……”

随着礼官的指令下达,大陈高宗宣皇帝陈顼的灵前哭声震天,数百位皇室宗亲、权贵大臣都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地在这帝王国丧中力求以响亮的哭声来代表自己对大陈先皇和皇室的忠心。此时虽然哭声震天,但最真最痛的眼泪还是从最爱那最爱她的父皇陈顼的阿姮眼中流出。

此对先皇陈顼的哭灵仪式中,以皇后柳敬言、太子陈叔宝、太子妃沈婺华、长宁长公主陈姮这大陈皇室中地位最高的嫡尊成员领衔哭哀,随后其他皇室成员和宗亲大臣依辈分齿序和等级地位依次排开来哭灵。这样一来,意图谋反的皇二子始兴王陈叔陵便自然而然地恰好就跪在太子陈叔宝身后。此时,所有人都在为驾崩的先皇陈顼哭灵,却只有皇二子始兴王陈叔陵和皇十五女永嘉公主陈淑妘一脸冷漠地不掉一滴眼泪。在他们兄妹二人心里,他们的父皇陈顼杀死了他们的母亲彭兰心是他们的仇人而不是他们的父亲。

眼见着陈叔宝哀哭俯伏于他们父皇陈顼的金棺前就在自己身前,内心对父皇陈顼的离世冷漠至极、毫无感情的陈叔陵反而觉得这就是谋杀太子陈叔宝而让自己篡位成功的最佳时机。于是,趁着众人在父皇陈顼的灵前伏地大哭,陈叔陵估摸着同盟堂弟新安王陈伯固也已安排好了人手,于是猛然起身,命令左右手下于外取剑。众人正悲痛哭哀,猛然听到陈叔陵此语更在悲痛中一懵不知怎么回事,于是左右下属以为陈叔陵要举行什么仪式,便取了朝服木剑来。

看到这朝服木剑,陈叔陵大怒,大吼了一声“废物”,便索性直接从怀中掏出方才在宣福殿内命典药吏磨好的剉药刀来,对着跪在自己身前、对着父皇陈顼的金棺伏地痛哭的太子大哥陈叔宝的脖颈挥刀就是一砍,直接把太子陈叔宝砍得猛然倒地。一时灵堂中的一片哭声中夹杂了许多大叫惊呼之声。

哭灵队列里,一旁离陈叔陵和陈叔宝最近的的皇后柳敬言和阿姮见到陈叔陵如此公然刺杀太子这般谋逆,虽沉浸在丈夫、父亲陈顼去世的巨大悲痛中,但还是强作镇定、迅速做出反应。只见离陈叔宝最近的皇后柳敬言一把扑在儿子陈叔宝身上以挡住已经丧心病狂、丧失理智的陈叔陵砍来的剉药刀。刀剑无眼,此时已然癫狂的陈叔陵不管是不是想杀的太子陈叔宝,看到皇后柳敬言扑上来也是一通乱砍,把柳敬言也砍了好几刀全身是血。

在一旁的阿姮见到素来暴戾的二哥陈叔陵如此疯狂,知道硬扑上去以肉体挡着刀身不是办法,于是强忍着丧父悲痛,大声呼喊来了太医袁煦、袁熙二人来为母后柳敬言和哥哥陈叔宝救治,然后立马示意在一旁侍立的哥哥陈叔宝的乳母吴嬷嬷来相助。

可哥哥陈叔宝的乳母吴嬷嬷上了一定的年纪反应有些迟钝,还未等吴嬷嬷移动过来,眼见着陈叔陵又要一刀砍刀把哥哥陈叔宝护在身下的母后柳敬言,于是阿姮再管不得那么多刀剑危险了,飞身往母后和哥哥身上扑去、希望以自己的肉体挡住二哥陈叔陵砍往母后和哥哥身上的剉药刀。

阿姮刚飞扑到母后柳敬言和哥哥陈叔宝身上,本以为一阵很疼很疼的刀刃会狠狠地刮到自己身上,不料刀锋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反倒是一阵熟悉的清新松露清香轻柔地包裹住自己、一个高大健硕的白衣身影替自己挡住了二哥陈叔陵凶狠的刀锋。

原来,萧世廉本来在灵堂外奉命守卫,但看到始兴王陈叔陵突然发狂开始砍太子以后,他就以最快地速度飞身跑进来护住阿姮,还好赶在阿姮被陈叔陵砍中的最后一刹那用自己穿有铠甲的背护住了阿姮、为她挡住了陈叔陵的致命一刀、再和陈叔陵刀剑相抗。

不过不得不说陈叔陵下手极狠,纵使萧世廉背上穿了坚硬铠甲挡陈叔陵的刀锋,但陈叔陵被铠甲弹回的刀锋顺势划到萧世廉的手臂上都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深深的口子,使萧世廉喷涌而出的鲜血瞬时染红整袖白衣。

幸好萧世廉舍命帮阿姮挡住了这一刀,否则,阿姮此时只怕已经追随父皇陈顼去到地下了。

“萧大哥!你怎么样?”看到萧世廉如此奋不顾身地来舍命救自己还收了重伤,阿姮又是感激又是心疼,连忙揪心地捂着萧世廉手臂上的伤口关切不已。

“对不起姮儿,我来晚了!幸好,幸好你没事!”萧世廉虽然此时身上受伤,但看到阿姮安然无恙地被他保护下来了,他还是对阿姮温暖一笑,为了阿姮毫不在意手臂上的伤痛。为了阿姮,他萧世廉什么苦痛都甘之如饴。

“萧大哥……谢谢你!”自从上次在东海之滨阿姮和萧世廉阐明自己只爱“独孤英”杨广、只把他当好哥哥的心意后,阿姮以为萧世廉不会再理会自己了。不承想,阿姮拒绝了他之后,他还是这般奋不顾身、无微不至地深爱呵护着自己,这更让阿姮觉得又愧疚又感动,于是发自肺腑地对萧世廉深情地道出了最真诚感激的谢意。

这边萧世廉刚护下阿姮闪到一边,素来精明能干、得阿姮之命来救阵的太子陈叔宝的乳母吴嬷嬷终于赶来。只见她用力自陈叔陵身后掣住其肘,太子陈叔宝、皇后柳敬言才得以挣扎起身。

这边陈叔陵一时被掣肘住,急得只能紧握住太子陈叔宝的衣服,而太子陈叔宝使尽全身力量才得以挣脱陈叔陵。这边眼见着陈叔陵用力一挣脱终于把太子乳母吴嬷嬷给甩开、马上又要去砍陈叔宝了,在一旁蓄势待发已久地皇四子长沙王陈叔坚猛然出手紧紧扼住二哥陈叔陵,用力夺去他手上的剉药刀,猛然牵着陈叔陵的宽大衣袖就甩得他绕柱飞旋,希望以衣裳褶皱把他缚住。

就在陈叔坚拖住陈叔陵的时候,右卫将军、禁军首领萧摩诃领导的救兵已经到场,于是在禁军的护卫下,纵使灵堂现场乱成一锅粥,太子乳母吴嬷嬷还是扶着受伤的皇后柳敬言和太子陈叔宝从灵堂撤退避难,萧世廉也一把横抱起阿姮、把她抱到侧殿妥善保护。

可陈叔陵到底多年征战习武、力气极大,陈叔坚拼劲全力也只能拖住陈叔陵一时。没多久,陈叔陵奋力挣脱了陈叔坚,在同谋堂弟新安王陈伯固安排的兵力配合下,提刀和在场禁军一番血战厮杀后就突出宣福殿重围、突围宫城,出走云龙门。

此时陈顼刚刚去世,尸骨未寒,却是这般骨肉相残的谋权篡位政变就在自己灵前生生爆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为了争权夺利,兄弟睥睨、祸起萧墙,父子不似父子、兄弟不似兄弟,自古以来又有多少这般天家悲剧、帝王悲哀屡见不鲜!

而这边陈叔陵在新安王陈伯固的配合掩护下突出宫中重围后,在宫外在同谋堂弟新安王陈伯固的接应下,他飞速驰车回到了自己始兴王府邸。待陈叔陵一回到始兴王府邸后,他立马命左右僚属阻断青溪道,赦免东城囚犯来充当他的反叛战士,又发散金帛赏赐来招募其他反叛之军。此举之后,他又派遣人往新林追所去排兵布阵。此外,陈叔陵自己还亲自身披铠甲,带着白布帽子,登上建康城门西门去吸纳招募百姓来充当叛军。

但是,虽然陈叔陵如此卖力地招纳叛军,由于陈宣帝陈顼为政多年深得民心、太子陈叔宝虽平庸无能但也远远好过他始兴王陈叔陵的暴虐之名,所有王侯将帅都没有一个跟着陈叔陵反叛兵变的,唯陈叔陵的同谋堂弟新安王陈伯固单马赴之,助陈叔陵指挥。于是这一时之间,陈叔陵仅召集了不到一千名士兵,就想据建康城以自守。

虽然太子陈叔宝喜好文艺、不务正业是举国皆知的,但和整日欺压百姓、虐待士兵、横征暴敛、盗取陵墓、穷兵黩武的更暴虐残暴的始兴王陈叔陵相比,举国官员百姓都宁愿要陈叔宝这样一个文弱皇帝,就算他不作为但至少也不伤害百姓、还能带着全国百姓提升一下文艺品位。故而暴虐阴毒的陈叔陵的起兵反叛根本不得民心、基本无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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