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算,还有吗?”陆一铭继续问。
方遇摇头,“我才进去,就认识几个人,真说不上来。”
陆一铭想想也是,就不再追问。
方遇眼珠转了转,身子前倾,小声问:“一铭哥,你们目前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陆一铭看了她一眼。
前夜案发后,警方陆陆续续找了相关人员过来谈话,的确有几个怀疑对象。
以方遇的身份角色,本不足以让警方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
可他陆一铭,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大哥哥,对她还有那么点非分之想,不可能眼看着她落入狼窝里,什么都不做。
陆一铭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瞟了瞟,重新坐下,低声说:“小遇,小心你们公司的梁博。”
“梁博?”方遇险些失声。
这个人在公司无人不识,正是地位仅次于邹文的副总经理。
陆一铭点头,“他是三中实验楼工程项目的总负责人。”
方遇咬着下唇,“当年三名工人坠亡,你们肯定查过他吧?为什么当时没问题,现在却……?”
陆一铭淡淡一笑,“是啊,他负责的项目出了重大事故,相关的领导人员全部被调任降级,为什么唯独他全身而退,稳坐副总宝座这么多年?”
方遇听懂了,不由陷入深思。
梁博是香江本地人,工程师出身,38岁当上公司副总,今年已经53岁。
每个市分公司,都有一个集团委任的总经理,一个本地出身的副总经理,两个外地轮转的副总经理,组成四人的领导班子。
梁博在香江驻扎多年,对香江无比熟悉,人脉广阔,在重要决策上有很大的话语权,比起干三年就走的其他三个领导,在普通职员和工人心中,往往更具分量。
而在香江这样一个小地方,要培养出一个具有足够领导能力的副总经理,需要很多的时间。
至少目前为止,在现有的领导预备役中,并没有出现足够出彩的人物,来替换经验丰富的梁博。
因此,梁博在公司里的地位,可谓非同小可。
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陆一铭怀疑他也是情有可原。
前天开会时,方遇曾经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副总经理,觉得这个人说话言简意赅,重点明确条理清晰,她还感叹领导的水平和普通人果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昨天上午的密会上,梁博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相反还提出了一些重要的处理意见,也都被邹文采纳了。
方遇扯着马尾,纠结地说:“当年警方没查出什么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岂不是更艰难了?”
陆一铭仰头靠在沙发上,轻叹一声:“是啊,我们现在是寸步难行的状态。十年前三中校园里还没有大规模安装监控摄像,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也只在假期开工,偌大的校园里只有建筑工人,警方早就问透了,根本找不到目击者。”
方遇也跟着叹气,忽然想起一个人,忙问:“那杨发呢?之后还有继续追查吗?”
“杨发?”陆一铭皱眉想了几秒,才想起这个人,“撞死周平的那个吧?”
方遇连连点头,“就是他,他身上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周平死亡是工程竣工之后的事情,距离工人坠楼事故和失踪事件已经过去一年,警方似乎并没有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调查。”
“怎么会呢?”方遇抓紧沙发扶手,有些急切地说,“明显有很大的问题啊,如果继续追查,说不定真的能找到线索!”
陆一铭揉了揉额角,无奈地说:“你先别急。当年负责案子的是刘哥,我去叫他过来。”
他起身向门外走去,拉开门,却看到刘青山曲着手指,正要敲门的样子。
陆一铭有些意外,“刘哥,我正要找你。”
刘青山笑着说:“正好,我带了另一位客人来,一起聊聊吧。”
客人?
陆一铭探头向他身后望,看到一个穿着衬衣西裤,顶着圆滚滚啤酒肚的男人,拎个公文包站在那里。
陆一铭抬了抬眉梢,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梁副总,幸会。”
方遇一听,立即像根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
梁博冲陆一铭友好地点头,“这位就是陆警官吧,幸会。”
方遇双手扶着大腿,躬了躬身,乖巧地叫了一声:“梁副总。”
梁博这才看到她,讶然笑道:“这不是小方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邹总派我来给警方送资料。”方遇乖巧答话,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已经显出老态的男人。
“原来如此,”梁博看着她礼数周到的模样,笑容不止,“不错,加油干。”
方遇腼腆地含着下巴,“多谢梁副鼓励,我会加油的,一定配合警方把凶手揪出来。”
梁博便望着她,慨叹道:“好,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大好前程正等着你呢。不像我,老啦,管不住事咯。”
刘青山拍着胸口嗨了声,“梁副总说这话可就让人难受了,您五十岁,和我这四十岁的人长得一个样,哪里老了。”
梁博心情大好地捏着刘青山的肩,嘴里却仍是叹息,“不服老不行啊,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时候从一线上退下来啦。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做了这么多年,也该给后生晚辈们让位,自己去享享清福了。”
“那倒也是,”刘青山赞同地点头,“自从小陆来了我们队,我就认定了他,可着劲儿培养,这不,才三年这小子就能独当一面,我可省心多了,最近就连腰痛都好了。”
梁博哈哈大笑,“快打住,再说下去我就要……用年轻人的话说,要变成柠檬精了!”
于是刘青山也跟着哈哈大笑。
陆一铭抱着胳膊倚在墙壁上,默默地看着他们笑。
方遇两手交握立在一旁,却是若有所思。
听梁博这意思,是打算从公司副总的位子上退下来了?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
不管是因为上级指令,还是为了明哲保身,亦或者是主动引咎而退,都叫人不得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