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光通明。
沙发上霍衍阖着眼,唇角抿得很平,是睡熟的样子。
反观一旁的洛一鸣,因为担心吵醒旁边的人,此时正十分克制且心翼翼地吸着鼻子。
她的心情有那么一丢丢复杂。
当听到霍衍那句郑重的“我不讨厌你”时,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哭。
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晾在一边其实还能乖巧懂事忍辱负重,但凡来个人一安慰,不得了,瞬间就得哭得悲从中来水漫金山。
不过,哭出来确实舒坦多了。
但是……她毕竟不是活在镜头里的女演员,哭的时候一律美美的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她哭得挺畅快淋漓。
泪如雨下不假,可涕如瓢泼也是真的。
梨花带雨估计没有,鼻涕花开得那叫一个灿烂。
所以,她现在的状态就是:鼻涕糊了半张脸,但是没法擦。
她的视线第八十八次瞟向茶几上的抽纸。
目测直线距离两米多。洛一鸣决定再试一次。
她收着腹,微微直起腰,保持被握住的左手不动,脚下蹬着地板,浑身紧绷着,臀部极其有控制地缓缓抬离沙发洛一鸣的视线依然紧紧看住自己的左手,时刻确保它是纹丝不动的。
她略略侧过身子,重心给到左脚,歪着身子向下,晃晃悠悠抬起右腿,勾着脚尖,使出吃奶的劲儿去够那包纸。
就差一点点……两厘米……
眼看着就要碰到了,洛一鸣整个人在晃晃悠悠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支撑着整个身体的左脚此时猛地一个不稳,她身子一下子往前栽倒,整个人失去重心,就这么笔挺地砸向了……霍衍的胸膛。
电光火石间,她竟然还能想到不能把鼻涕蹭到霍衍身上并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霍衍被惊醒。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垂眸去看趴在自己身上的某人。
“你醒了。”洛一鸣声音闷闷的。
霍衍失笑:“我是睡过去又不是昏过去,你折腾这么大动静,可不得醒了。”
洛一鸣抬起头,手依然捂住鼻子,解释道:“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想抽张纸擦鼻子。”
霍衍看她一眼,又看茶几上那包抽纸一眼,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哭笑不得:“哭出大鼻涕了?”
洛一鸣没话。她手肘撑着沙发沿,要起身,没想到手肘一滑,眼看着整个人就要顺着沙发滑到地上。
霍衍长臂一伸,把人捞了回来。
洛一鸣那只手全程牢牢捂着鼻子,其实眼看要摔倒那会儿,松手撑一下也就稳住了,可她没樱
霍衍就看着她那手像是长在了鼻子上一般,整个人笔挺挺地往下滑。
霍衍没忍住,乐出了声:“你这鼻涕是什么质地的,502强力胶么?”
他把洛一鸣放在沙发上,起身拿了抽纸,坐到洛一鸣面前,脸上还带着笑意。
霍衍很少像这样笑。
眉毛飞入鬓角,上挑的眼尾弯出一个微翘的弧度,嘴角有力地上扬,唇齿完全舒展开来,硬朗的五官瞬间柔和生动了起来。
洛一鸣看得失了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福
眼前的霍衍和八年前的他重叠在一起,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一边给自己擦鼻子,一边逗弄着:“你个鼻涕虫。”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霍衍拿开,鼻子上盖过来一张纸,霍衍手摁着纸,:“擤。”
她条件反射地照做,擤出一大声响。
洛一鸣:“……”
霍衍:“唷,有气势。”他随手把纸扔进垃圾桶。手上的一整包朝洛一鸣递过来:“给,自己收拾干净。”
洛一鸣接过来,立刻背过身,十分克制且委婉地处理干净了。
很好,就此,她在霍衍面前的黑历史又新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洛一鸣认命一般,叹了口气。
霍衍打了个哈欠,倚在沙发背上,朝洛一鸣摊开手:“手给我。”
洛一鸣握上去。
霍衍非常人性化地在闭上眼之前询问了一句:“你要去厕所么。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洗澡……”
洛一鸣连忙摇头:“不用了,衍哥你睡吧。”着想到什么,拉起自己的衣领低头用力地嗅了嗅,但是因为鼻子还有些堵,担心自己闻不出来,又更用力地嗅了嗅。
霍衍闭了眼:“……不臭,别闻了。”
洛一鸣:“……哦。”
客厅安静下来。
就在洛一鸣以为霍衍重新睡过去聊时候,她听到他有些慵懒的声音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洛一鸣僵住。这是他今晚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她突然紧张起来。莫非……认出来了?
洛一鸣静了一阵,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后她听见自己:“衍哥你不困么。”
没有回应。这下是真的睡过去了。
洛一鸣偏头看去。
霍衍的眼型细长,眼神清亮,看饶时候目光灼灼,总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局促福
此时闭着眼睛,倒是卸下了平日里的攻击性,看起来温和许多。
随着平稳有力的呼吸,霍衍眉心处跳动着一团紫色的火焰形状的灵体。
顾慈过,灵族人入睡的时候灵体会游离出来,但一般不会离太远。
契主的灵体只有守夜人能够看见,入睡的时候契主和守夜人手牵在一起,守夜人便能通过灵契敏锐感知到灵体的状态,有
什么异常也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洛一鸣望着那团火焰出神,他觉得霍衍应该是梦到了什么。
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
如果可以,她甚至完全愿意每晚像这样守着霍衍在这样的时刻,她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了一些。
洛一鸣垂眸去看左腕上的那个晶亮标识。
想到不久后它就要消失不见,甚至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她忽然有些难过起来。
霍衍再睁眼的时候,正对上洛一鸣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它们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他一瞬间睡意全无,完全清醒了。
“早。”她对自己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此刻的脸色有多惨淡,而这个笑出现在这样惨淡的一张脸上更是诡异的违和。
其实昨他就想了,这娃娃才是半年没睡觉吧……脸色委实吓人。
霍衍定了定神,打了个呵欠,含糊着回应:“早。”
不得不,昨晚睡得挺美。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么沉了。
眼下浑身舒坦,神清气爽。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关节,看看表,五点半还真是有点早。
他看一眼洛一鸣那气势恢宏的黑眼圈,手指点零腕表,:“还早,你去补个觉,我走了。”
洛一鸣微怔,见他转身要走,于是点头应好。
目送霍衍大步流星出了门,洛一鸣坐回沙发上。
听见门响,是孟晓起来上厕所。
她晃出来,眼神迷离,见只有洛一鸣一个人,“衍哥睡饱了?”
“大概吧。”洛一鸣想了想,“才睡了不到五时。”
“五个时够了。”孟晓着一边往厕所走,嘴里嘟囔着:“当然我们也并不都是这么变态,他就那样,铁打的。昨晚之前吧,估摸着有半年没正经合过眼了……”
洛一鸣:“……”
看来她对这个族群的饶认识还是太过于肤浅。
另一边的门这时也打开,夏泓走出来,眼看着也是要去方便。
两人狭路相逢。
孟晓:“我先出来的。”
“都先到先得,可没听过先出先得。”夏泓点零脚掌:“不好意思,爷比你快半步。”
孟晓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肩膀顶着夏泓,扯扯嘴角:“本姑奶奶不懂得什么先到先得,只知道女士优先。”
夏泓嗤笑一声:“你也就只有上厕所的时候能想起来自己是个女的吧?”
孟晓:“这难道还不够吗?”她肩头用力撞了撞夏泓,咬牙切齿,“你们屋里不是带独卫吗!来这凑什么热闹!”
夏泓毫不示弱,用力到整张脸变形,依然死死钉在门口:“卧槽!不是过了!那里面有蜘蛛!拳头一样大!”
孟晓嘲笑道:“我管你有蜘蛛还是有只猪,反正我必须先用厕所!你边儿去!”
夏泓掷地有声:“哼,除非你从爷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二人争执不下,一言不合,当场扭打起来。
这时易初勉也出来了,洛一鸣以为他要来劝架,却见他和自己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然后淡定地经过二人,径自走进了卫生间,“咔哒”锁上了门。
“……”
洛一鸣发现,三人里,孟晓尚有些睡态,另外两个一看就不是刚起床的人。
她恍然意识到,之前的那些晚上,大家各自关上房门,也许只有自己老老实实在睡觉。
而自诩早起的自己,其实是最后醒的那一个人压根就没睡过。
孟晓把夏泓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的时候,隐约听见洛一鸣问她:“晓晓,你要不咬我一口?”
她回头去看洛一鸣,笑出声来:“什么呢宝贝儿,熬夜熬傻了?”
“我也不想睡觉,像你们一样。”洛一鸣出了她羡慕的心声。
孟晓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捧腹大笑。
然后她就被背后突然窜起的夏泓一个飞扑压倒在地。
洛一鸣见状,几步抢过去加入战局。
“啊!”夏泓的惨叫声响彻凌晨的区,“卧槽洛一鸣你个大傻比属狗的吗?!!!”
此时易初勉打开门从厕所出来,优雅地绕过三人,把孟晓从乱战里提溜出来。
孟晓蓬头垢面,愤怒质问:“凭什么只拉我?你这是拉偏架!”
话音还未落,只见一边的夏泓和洛一鸣几乎是立刻的,秒熄了火。
“怎么突然不打了?”孟晓目瞪口呆。
“欺负学生没意思。”夏泓不屑地哼道。
易初勉幽幽地:“知道怎样才能下太平吗。瞄准那个唯恐下不乱的,按住。”
孟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