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开启夸夸模式:“我们家一鸣可真是有学问。”
夏泓强势加入夸夸群:“鸣你一晚上造了三十五级佛塔,功德无量。”
洛一鸣:“……谬赞了。
他二人这样插科打诨,洛一鸣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从坐下开始,全程心里七上八下。
一来担心被问起自己是怎么找到顾慈的,二来今晚的霍衍实在很诡异。
在灵域捞起她和顾慈的时候,霍衍面色就不太好。
而且,从刚刚开始,霍衍看自己的眼神和之前很不一样,里面多了深深的探究……还有一些别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总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洛一鸣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道:“我困了,你们先聊,我去睡了。”她打算不动声色地溜之大吉。
然而霍衍的声音立时响起:“功德无量的洛一鸣同学,请留步。”
洛一鸣整个僵住,心道不好,想着故技重施,身子一歪就要装晕,看穿一切的霍衍凉凉道:“你敢晕一个试试。”
洛一鸣的身子应声立直,她老老实实地重新坐了回去。
眼瞧着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孟晓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遭,霍衍面沉如水,洛一鸣神情讷讷,她试探着问道:“一鸣你犯错误了?”
洛一鸣仔细想了想,霍衍似乎在生气,那自己应该是犯错了。
但她心里没底,霍衍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此异常她完全摸不准。
不管了,反正,认错要果断,态度要诚恳。
洛一鸣点零头。
“那你,错哪儿了?”霍衍睨她。
这个问题极其经典。
要是你完全不知道答案,那这妥妥是道送命题。
要是你自以为知道答案……横竖它就是道送命题。
洛一鸣出于求生欲选择了沉默。
孟晓见状,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将洛一鸣护在身后。大影有什么事冲我来”的架势。
霍衍挑眉,冷笑:“行啊孟晓,你挡着我算什么本事,我到底也不能把你们怎么着。你真有能耐就次次在她送死的时候护着她,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到几时。”
孟晓怔住,她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洛一鸣,眼神慢慢冷下来:“你……又干傻事了?”
洛一鸣见她脸色不太对,有些懵,:“晓晓……”
孟晓突然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动:“一鸣,我本来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是最近我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完这句她突然哽住,眼圈瞬间通红,“当然你不用所有事情都和我讲,我知道的,你不太爱讲话。但有些事你既然一个人承受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过去的就算了,你不想讲,我就不问,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所以现在又是什么?又是什么让你宁愿往绝路走也不愿意把手给我?洛一鸣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么?”
洛一鸣自杀过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梗在孟晓的心间,不能释怀,也不能追问。
霍衍的这句话显然是让孟晓误会了。
借着这个误会,她将压抑在心里许久,那些因为有所顾忌而久久未能开口的话都了出来。
孟晓的眼泪落下来,嘴唇颤抖,一字一句地:“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洛一鸣。”
她知道。原来她知道。
洛一鸣此刻想着的是,自己最不愿意提起的,想假装没有发生过的那件事,孟晓知道了。
那时侯,在无忧树下,易初勉逼问她的时候,她可以无动于衷,好像那件事已经无关紧要,她毫不在意。毕竟在伤害自己的人面前,心肠想要变得冷硬再容易不过了。
但这是孟晓。洛一鸣再硬不起心肠。
于是陈旧的伤疤重又裂开,新鲜的血液涌出来,虽然痛,但她暗自庆幸着那血是热的。
孟晓摔门而去,洛一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恍然站起身要追出去,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禁锢住肩膀。
“让他去。”霍衍垂眸看她。
易初勉的背影很快也消失在门后。
霍衍:“你们吃过晚饭没。”
这突兀的问题让夏泓一愣,答道:“还没,晓晓等一鸣回来一起吃来着。衍哥,你饿了吗。”
霍衍点头:“有点。”
夏泓殷勤道:“那我这就去热菜。”着往厨房去,走之前看了好几眼洛一鸣。
洛一鸣被按着肩膀坐回沙发上。她抬眸去看对面那个男人。
他的神色似乎还是那样淡淡的。
洛一鸣从来看不清这个人,因为对他有太多的杂念。
他也知道的吧
那个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
顾慈知道。
在第一次带她去灵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智商200是玩笑,夜盲是谎言。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样温柔一个人。
玩笑和谎言,这两样本该锋利的存在,在他手里竟也变得温柔起来。
同情这种无甚意味的情感,也有了温度。
夏泓和易初勉知道。
他们无意侮辱她,只是想让她认清自己不配做霍衍的守夜人这个客观的事实而已。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放弃生命都是不可原谅不可理喻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应该是懦弱又可怜的lser吧。
他们是坦荡荡的人,无暇去顾及lser脆弱的感情,只是单纯愤然地想要扞卫生命的尊严,就像扞卫某种正义。
洛一鸣亵渎了生命,他们鄙视这件事,甚至对此感到愤怒这样坦荡荡的人。
孟晓知道。
“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这个太阳一样的女孩,长久以来赠与她的慷慨陪伴,她洛一鸣何德何能。
“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对于孟晓来,过去了,就是走出来了吧。
黑是黑,白是白,没有灰色地带。爱是爱,恨是恨,爱恨交加全是屁话这样简单的孟晓,这样可爱的孟晓。
对这样的人,自己却连坦诚都吝啬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霍衍知道。
洛一鸣在此刻恍然,他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
早在之前那每一个便利店的早晨,他给过的每一个眼神,被自己遗漏或是刻意忽视掉的那每一个眼神,里面的情绪甚至不曾费神去隐藏厌恶、冷漠、鄙夷。
没有同情她不知是不是应该庆幸。
洛一鸣无暇去想霍衍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刻她只想躲起来,离开霍衍的视线,离开他们所有人,躲得远远的。
洛一鸣很爱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或者,她喜欢他们身上那种蓬勃明媚的生命力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自己也被感染了。
就像不见日的阴冷角落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紧接着又一束,再一束……他们就这样大喇喇地闪耀着闯进来,带着久违的光和热。
可她也清醒地知道,这些光,都是暂时借来的,她留不住,也不能去留住。
是啊,他们都是那样好的人。可是越好,越叫她无地自容。
尤其在眼前这个人面前。
她一边渴望着见到光,一边又因为习惯于夜行而对这样夺目的光芒感到无所适从。
太过刺目。
以致于,睁不开眼,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