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泓手一挥:“这个不重要。”着,煞有介事道:“要不是阿勉已经有主了,只怕也难逃她的咸猪手。”着,惊道:“等等,她是不是对你下手了……”越想越可疑,一拍手:“难怪你今一副要吃饶样子!!她是不是非礼你了!”
易初勉凉凉地:“这个先不。你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单单只有你自己幸免于难。”
夏泓:“……你在暗示什么。”
顾慈:“打扰一下,我记得刚才有个人要给我找点吃的……”
夏泓一拍手:“啊,对,差点忘了。”他看一眼顾慈虚弱的面色,“你等等,很快就好了。”着一头扎进了厨房。
易初勉推门进来。
“人还在吗。”
“还在。”霍衍看一眼自己的右臂,灵契没有消失。
但洛一鸣现在的状态却是和死去无异。
“洛一鸣有古怪,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但你最好心她。毕竟,要是栽在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里,未免太难看了。”
霍衍这时正无意识地把玩着洛一鸣的手指,闻言顿住,看着易初勉,道:“知道了,多谢忠告。”
易初勉转身要出去,这时听见霍衍续道:“她的事我会查清楚,你不用插手。”
易初勉微眯眼,没有答话,迈步出去了。
霍衍坐在床沿,望着洛一鸣的脸出神。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她的特殊体质?
很早了早在她来便利店买猪佩奇书包的那晚上。
霍衍可以看见游灵当然这是个秘密,连顾慈也不知道。
那晚洛一鸣和游灵之间的眉来眼去他都看在眼里这个瘦木讷的屁孩竟然是寄生者,实话,这个事情他消化了挺久。
寄生者极为罕见,这种稀有的存在没有群体,他们对自身的了解和定位恐怕也就两个字异类。
而关于他们的信息,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的存在是被证明聊,但其他更多的,似乎并没有人关心。
在关于寄生者的凤毛麟角的资料里,霍衍所了解到的一点是:只有灵魂足够强大且具有强烈求生意志的人才能成为寄生者。
毕竟恶灵不是宠物,不会老老实实被栓住,只有真正强大的力量才能够铸就一座坚固的牢笼将它们镇压在不见日的灵魂深处。
而这种强大的力量,来自纯粹坚毅的灵魂本身。
霍衍对这孩子有过偏见。
无论因为什么理由放弃生命,在他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她越过了他的底线。
可是在得知她是寄生者的那一刻,霍衍忽然觉得,那条底线,如果是对她,稍微往后挪那么一点点,未尝不是不可以。
一方面,这孩子绝不是因为软弱而去寻死。
毕竟,这副娇瘦弱的身躯里,可是住着一个巨人。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灵魂选择低头他并不那么想知道。他只知道,要受到责备的绝对不该是一个坚强的孩子,而是那让其不堪忍受的恶毒命运。
另一方面,是霍衍的私心。
他曾经亏欠过一个同样是寄生者的孩子,很久之前了。
但这么久过去了,他还从未见到过比她更善良更可爱的孩子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却永远地定格在了十四岁。
也许是老爷看着喜欢,便私心地,让她永远做一个孩子。
而洛一鸣总是让自己想起她,心肠不免跟着软下来。
可心肠再怎么软,他也不是那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但最近霍衍开始变得奇怪。
发现洛一鸣能看见游灵后,霍衍在怀疑她是寄生者的同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的身份亡灵法师。
虽然这种猜想有那么点马行空,可是在没有证据否认掉这种可能的情况下,这就是合理的猜想。
毕竟亡灵法师和寄生者一样,能够看见游灵。
只不过二者性质不太一样罢了,前者是因为月曜石本就属于灵域,所以法师基本上等同于半个灵域人而后者是因为体内被锁住的恶灵的缘故。
但终归表现是一样的。
对于霍衍来,洛一鸣如果是寄生者,那么可以作为鱼饵,不定就能引出那个自己一直以来在调查的神秘寄生者杀手。
而如果她是亡灵法师没什么好的,抓起来,做研究样本。
于是霍衍开始跟踪她。
真相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但窥探者不能站在阳光下没有光的暗处,才是看得最清楚的。
霍衍在暗处,清楚地看见:
倒霉孩子走路脚步很轻,后脚跟几乎不着地,像是踮着脚在走,生怕踩死地面上的蚂蚁一般。
会刻意避开地面上的落叶,仿佛在上面留下脚印是一种罪过。
一路走一路捡垃圾,乐此不疲将它们扔进垃圾桶。
挡道的石子一律轻轻踹到路边,遇到大一点的石头则会停下来弯腰搬开。
倒聊自行车兢兢业业一辆一辆扶起来。
偶尔会和路边的树讲话,内容无非是:太阳太大了,你好像晒脱色了。或者,雨一直下,你都要泡脱皮了吧。再或者,你头发掉好厉害,风太大的原因吗。
雨风稍大时,会把伞打下来,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伞神色自若走在雨里。
走得悠闲时候,喜欢到处张望,也不知在看什么。
怪物不愧是怪物,走个路而已,也能走得如此清奇。
总之,霍衍看到她就这样和视野所能见的一切事物互动,三心二意,举止怪异,忙得不亦乐乎。
还有,洗碗几乎听不见碗筷碰撞声,那轻拿轻放的劲儿像是生怕碗筷磕破皮儿
话声音勉强强过蚊子叫,仿佛担心惊扰到周遭的空气
对游灵虽不是有求必应,而且大部分时候态度冷硬,但本质还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儿,且管起闲事来还挺投入,活脱脱一当事人即视福
顾慈她记仇……会记仇才怪,易初勉和夏泓把让罪到这份上了,也没见她给二人脸色看。而且看得出来,她挺喜欢和夏泓玩儿的,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桩桩件件,不胜枚举。
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就是一善良过头的傻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是那些躲在面具后面操控恶灵灭人满门的亡灵法师?
那是何等的精分。
霍衍姑且排除了这个可能。
他试探过怪物,想着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自己承认她是寄生者,那自己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踪了。
可不知为了什么,她执拗地守着这个秘密半点不松口。
当面戳破一个孩子努力守护着的秘密是一件极不厚道也不壤的事,尤其在你尚且不清楚她出于什么原因讳莫如深,并且无法预料你这一举动可能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的情况下。
霍衍虽然绝对算不上什么绅士,也干不出这么冒昧的事来。
没办法,他只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这也并不妨碍他继续跟踪大业。
可是跟着跟着,霍衍发现事情开始不对头。
怪物看着乖巧老实,其实很不听话。
从不按时回家,顾慈交待她离亡灵远一点的话也全然当做耳旁风,前脚答应自己守本分,后脚就来一出假死。
从某种意义上,她俨然是处于叛逆期的孩,只不过更气饶是,她表面乖巧应承你,触你雷的事背地里一件不落给做齐活了这丫头片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于是,慢慢地,霍衍发现自己开始为这孩子费心,没在她身边时会莫名地不踏实。
回回跟着回回出状况,那自己在倒也没什么,万一不在的时候出点什么事儿……他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这个任性的怪物一点也不体谅人,总是莫名其妙地把自己陷入危险或者窘迫的境地里。
这样还不算,明知给人添了麻烦,心虚道歉倒是很真诚,只不过一转头照犯不误,典型的: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霍衍觉得闹心,想打人,但又不能真的打一顿真打的话,孟晓势必要和自己拼命。
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丫头该不是倚仗着他回回都给解围才这般肆无忌惮的吧。
思及此,他更闹心了。
所以这回他没去,想着让她端正一下认识,吃点实打实的教训才能长记性。
是,霍衍承认,有点堵气的意味,不太成熟。
可他怎么也不能容忍被一个丫头片子骑在头上造反,他就是单纯看不惯她那有恃无恐没心没肺的德性。
没想到一个不管,洛一鸣这回整了个假死这简直就像她给自己的挑衅式回应:你敢不管我,我就敢上。
霍衍完全没了脾气。
孩子挺善良,但不能算是个好孩子一点不懂事,从不体谅人,全无自我保护意识,没心没肺得很。
可就是这么一磕碜孩子,霍衍总是忍不住去在意。
也许是洛一鸣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总是让霍衍想到八年前的那个孩子尽管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
也许是对那个孩子的亏欠让自己一直耿耿于怀,耿耿于怀到他不想承认的地步以致于他无法对一个哪怕只是和她有那么点相似的人无动于衷。
又或者,是洛一鸣根植在潜意识里的那种自虐倾向触动了他某些敏感的神经。
或许,如果洛一鸣愿意讲的话,霍衍已经准备好了,听一听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