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五年来,她常常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
每一次入睡,每一次晕倒,每一次失去意识……都像是在无限地靠近死亡。
而这次,这样的感觉尤其强烈。
所以,醒过来那一瞬间,就像重获新生。
但她一动弹,立马原形毕露哪里有什么新生,她还是那个她,拖着副病体残躯苟延残喘。
洛一鸣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那么点儿,于是起身继续往山下走。
一路上,每见着张吊椅就忍不住要上前去坐上一坐。
就这样吭哧吭哧地走走停停,等她终于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日头也已经走出去好远。
下山的路上半个人影也不曾见,只有些野猫在林子间蹿来蹿去。
山上倒是有许多间竹屋,但里头一律没有人。
这俨然世外桃源一般的宝贝地方,没想到竟就是协会。
在这样的地方办公,简直堪比度假,好不惬意。
洛一鸣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拐过山脚,迎面看见一方绿池子,池子边上孤零零一栋三角竹楼,比山上那些都要宽阔气派许多。
她走近,听到话声。
“上门要人去?”
“不太好吧……那不等于直接告诉人家我们在监视他们。”
“那怎么办?”
“再等等。”
“等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他们会自觉把人交出来吧。”
“不然呢。协会一纸通缉令阖族上下无一不知,他们没有胆子胡来。再了,今时不同往日,那几位少主好比烫手山芋,教会捏着夏少爷能做什么。”
“不是,我你,你觉得咱组长最近为什么动不动就找教会的茬还派人盯着他们?”
“那不是以为会长被他们绑了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组长会觉得是教会绑了会长。”
“这事我实话,组长其实完全多虑了。绑架协会会长就教会那帮神神叨叨的草包?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
“那你以为,组长会想不到这点?”
“……不是,你到底想什么,能不能直。”
“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组长看不惯教会很久了,以前之所以容忍,那是因为他们好歹还能给三大家族添添堵,所谓敌饶敌人,就算不是朋友,那也暂时算不上敌人。可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如今三大家族一夜垮台,组长对教会当然是欲除之而后快。借着绑架会长这样的莫须有罪名,咱组长这些把教会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就这节骨眼上,教会那帮人竟然还往枪口上撞不管他们是不是打算私藏夏少主,既然人在他们手里,组长势必是要先发制人给他们扣上这么桩罪名的。”
“啧啧啧,还是你了解组长,弟甘拜下风。”
“怎么也跟了组长这么久了,他的手段我还是清楚的。你刚来,又过于直心眼儿了些,看在你叫我一声哥的份上,送你一句忠告:在这协会上下,得罪谁,也别得罪咱组长。活阎王可不是烂虚名的。”
洛一鸣静静听了许久,大致梳理了一番:二人口中的“组长”应该就是霍衍。“会长”是顾慈。“夏少爷”恐怕的夏泓。
信息量有点儿大,她一时难以消化,但好歹捕捉到了重点夏泓被教会抓了。
陷入沉思的洛一鸣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她站久了,腰有些酸软,膝盖也无力起来,心窝发紧,喘不上气来看来这回是真的元气大伤,她显然还没有好利索,眼看着竟有些支撑不住的意思,只好扶着髋缓缓蹲下去,打算就地坐一会儿缓缓。
不料刚蹲了一半,腰上一紧,洛一鸣感觉自己双脚腾空,就这么被人提溜了起来。
是霍衍。
她几乎不用抬头看,就感觉到是他。
是他的气息。
“衍哥。”洛一鸣下意识地打招呼。却见霍衍垂眸看着地面。
洛一鸣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刚才她蹲的地方,爬着几只豆丁大的青蛙。
她刚刚要是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去……
那画面太残酷她不敢想。
“谢谢衍哥。”洛一鸣有些狗腿地道谢。她不会忘记此刻自己是“戴罪之身”,她甚至不太敢看霍衍的眼睛。
像她这样屡教不改,甚至变本加厉,霍衍一定很失望吧。
洛一鸣早想到会这样,可还是会忍不住有些难受。
有人推门,前后走出来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二人听见动静出来,看清眼前情景后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去但那样只会更加尴尬。
于是他们只好尽量表现得自然。
胖子咧嘴一笑:“组长好!”
瘦子跟着笑:“组长好!”
他们目不斜视,仿佛洛一鸣只是霍衍的手部挂件一般。
欲盖弥彰,这一点也不自然好吗……
霍衍提溜着洛一鸣,也笑了皮笑肉不笑那种:“见了阎王不三跪九叩,好歹拜上一拜才是,你们怎么跟木头似的。”
得,背后碎嘴被抓个正着。
那胖子闻言,二话没扑通就跪下了。瘦子目瞪口呆,见状也跟着跪下了。
霍衍没理他们,径直走过去,经过的时候轻轻踹了二人屁股:“进来。”
二人如蒙大赦,麻溜起身,跟着霍衍进了屋,视线在洛一鸣身上瞟来瞟去,可就是不直视她。
三人脱了鞋。霍衍看着洛一鸣:“抬脚。”
洛一鸣挂在霍衍胳膊上,默默勾起了腿,抬起脚。
霍衍弯腰把她的鞋给脱了,一只一只放在鞋柜上。
旁边二人疯狂交换眼神。
“都坐着吧,开个会。”霍衍着,将洛一鸣放在了一张靠墙的矮桌上屋里除了矮桌就是亚麻坐垫,他们都是席地而坐。
洛一鸣见了,要下来,被霍衍按回去:“别乱动,老实呆着。”着拿起个坐垫,放在了洛一鸣腰后。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凉凉的,洛一鸣于是自觉地老老实实靠着墙,没敢再动。
坐着的二人别过头去,刻意没看这边,气氛持续尴尬。
霍衍盘腿坐到二人对面,似乎对这尴尬的气氛浑然不觉,直入正题:“我们的人亲眼看见夏泓在教会?”
“是的。”胖子答道。
“还活着么。”
“活着,夏少主活力四射。”瘦子。
霍衍鼻间哼出个笑来:“抓谁不好抓那货不过除了他,也没人会蠢到栽在教会手里。”
胖子打哈哈:“夏少主真烂漫。”
霍衍抬眼瞥他:“你们也挺纯真无邪的。”
二人见霍衍面沉如水,一时噤声。